难解
难解
早晨，月星酒楼的雅阁已经给叶秋订下了。事实上这间雅阁也没几个人能用。月星酒楼的老掌柜宁无尘本来就是黑道上的一扇消息门，方圆五百里江湖上的事情，来的去的消息都从他那里过。他算个无所不知的人物，年老以后，渐渐安分守己了，他也就放弃了黑道上中间人龙头的位置，在开封城里开了一间酒楼。不过人老威风在，宁无尘还是开封周围黑道上的头面人物，黑道上的消息也大半是在他这里交换的。能用他几间雅阁谈生意的人，都是宁无尘还看得入眼的人，叶秋就是其中之一。 靠桌的一侧，叶秋摇着纸扇，和一个黑衣人并排而坐。 “青娘，”叶秋扭头看看黑衣人，“你真的要见那魏公子？” 黑衣人头上一顶范阳斗笠，垂下的黑纱遮住了面目，面纱后传出了萧青的声音：“能有三百两银子也是好的，每月给囡囡合药，少说也得三四十两银子。我还想存一点给她将来做嫁妆……” 叶秋的眼中有诧异的神色，他凝视萧青半晌，忽然弯下腰大笑了起来。萧青初而惊诧，进而愤怒：“你笑什么？” “青娘，”叶秋一边笑，一边扶着桌子摇了摇头，“你这一身装束真是……有趣。” 萧青终于明白他是笑自己的衣衫，一时恼怒，不由自主扬起手掌，反手一挥要去打他。 “哎哟，”叶秋侧身闪过。此时门帘哗啦一声，却是魏子康到了。魏子康看着他们两人，愣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叶秋闪避的姿势还未变，萧青的拳头也停在了半空。 “魏公子，”叶秋正了正衣衫，随口道，“这是在下的一位内眷，不必回避，请坐。” 魏子康战战兢兢地坐下，作揖道：“那桩事情……” “不妨。”叶秋饮了一口茶，“在下只是想知道那桩事情的原委。虽然在下做的不是正当买卖，但是自有规矩，不知究竟的生意，素来不接。” 魏子康微有诧异的神色，却不敢违逆叶秋的意思，于是拱了拱手，喏喏道：“那还是去年端午，我是看龙舟的时候遇见了翠翠……”听他缓缓道来，叶秋略有不耐烦的神情，萧青却动也不动，听得颇为仔细。 “龙舟一别，数月相思，公子竟是痴情的人！”萧青忽然低声道。她运功压声，听起来如男子一般。只是一句“痴情”，她说来颇有叹息的意味，没有叶秋那种戏谑的语气。 “我本来已经准备迎娶翠翠，可是我爹娘他们……”魏子康说到这里，眼泪已经悄悄落了下来。叶秋看在眼里，两条长眉一挑，低低地哼了一声。萧青微微点头：“空有姻缘之情，没有姻缘之命，怪不得公子。” “有缘无份也是常事，”叶秋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依在下看来，公子还是珍惜身体，早觅良缘为好。过去的事情，还记它做什么？”桌子底下，萧青的手忽然伸过来，死死抓住他的手按在了他自己的膝盖上，用的竟是真力。叶秋手上疼痛，却忍住没有出声，只是无奈地笑笑，扭头看了萧青一眼。 “叶大侠，”魏子康忽然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倒退三步，掀起袍子的前摆跪了下去，“如果您不答应仗义援手，请容小生在此长跪不起！”叶秋一抖折扇，低声喝道：“你我谈的是生意，魏公子……”说到一半，他却说不下去了，因为萧青在他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叶大侠，翠翠已经死了，”魏子康嚎啕一声，连连叩首，“我也没什么好活的了。您开恩让我大仇得报，小生纵是出家做和尚，也要为叶大侠您一辈子念佛祈福，您可怜小生这个可怜人吧！” “魏公子，”萧青依旧压着声音道，“这个买卖，我代我们叶公子接了，你回去等消息吧。一个月内，必有回复。” 魏子康愣在那里，叶秋却醒过神来，急道：“可是三百两的酬金未免……” “三百两已经足够！公子请节哀，这桩生意，我们接定了！”萧青五指上的力道穿透了叶秋的劳宫xue，让他全身酸软得说不出话来。 “多谢大侠，多谢大侠！”魏子康擦擦眼泪，千恩万谢地去了。? 叶秋苦笑：“三百两银子杀完颜鸿，我今次是连本也亏尽了。” “你难道就只知道银子？”萧青猛地掀起面纱对着叶秋，目光逼人。 叶秋鼻子里哼了一声，摇头道：“天下的不平事，难道我们都管得了？我们又不是捕快。我们以此为生，谁出得起钱就为谁做事。” “难道没有钱的就该受屈么？” “青娘，”叶秋皱眉道，“你只是杀手，无辜的人命你手上也有不少；我是个中间人，我做成的黑心买卖更是不计其数。难道你忘记了么？” 萧青身子颤了颤，松开了叶秋的手，愣了愣，轻轻垂下头去：“算我求你一次，接下这单生意罢。我帮他去杀完颜鸿，三成银子的抽头，一分也不会少了你的。”叶秋看着她，没有回答。萧青低下头不看他，过了很久，她才听见雅阁门口的帘子“哗啦”一声。 “唉，客人我都让你见了，你要怎么样我也拦不住……”叶秋扔下这句话下楼去了。 楼下才是寻常的雅阁，再往下就是普通的座位，正当午时，喝酒的人吆五喝六，叶秋心里烦闷，皱着眉头抖了抖扇子。 “十一。” 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叶秋楞了一下，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