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本家。 卡特纳简单给她介绍过，他们家支系繁多，本家就是聚集的地方，没什么特别的。 秦恬于是问他他也是支系吗？ 卡特纳目光温和地说他是直系，哥哥是当家人。 秦恬用眼睛哇了一声，但还只是浅显觉得厉害，直到星舰低调地停在高调的外太空中转仓，她才后知后觉地问： “这颗星球也是你们家的啊？” 一颗绚蓝、科技感十足的星球，环绕着数不胜数的卫星、机舰，非常魔幻，对比起卡特纳的辖星简直是未开化的猴子和现代精英的那种落差。 “是，这就是本家了。” 秦恬这才意识到家可以指代一颗星球…… “难道这里住的全都是你们家的人吗？” “不，只是说我们家统辖这里，没有那么多人……”秦恬从卡特纳微微震动的胸腔感到他在笑。 秦恬有点脸红，震撼和羞耻一齐，让她有点不太适应。但她还记得此行的目的，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怯场、不要害怕。 —— “卡特纳……”哥哥达萨早就候在停机场，星舰落地时气流扑进他白色的外套，飒飒地在腰后飞扬。 见到他们一起，达萨也并不惊讶，温和地笑着，挥手和秦恬打招呼。 秦恬立刻也跟着唰一下扬起了手，但是很快又有些讪讪地放低了些。 卡特纳于是握上她的手，自然地拢到自己的掌心。 “……达萨哥哥好。”秦恬拿出对待家里亲戚的态度，主动问了句好，接下来就安安静静地跟在卡特纳旁边，低着头装不存在。 达萨也无意找她问话，点点头看向卡特纳。 “我这边都准备好了，但是一些精密仪器在地下……你要不要和你的女孩分别一下？” “这样么，那我先给秦恬办好事情再去。”卡特纳思忖了一下，说道。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仪器得和你一起适配，这个时间有点长了……理性来说，还是你先去做比较合算。”达萨轻笑着向他解释，却把眼睛瞟向了秦恬。 “你去吧，不怕，我会跟好达萨哥哥的。”秦恬立刻了然，忙不迭地劝卡特纳。 “那好吧，你跟着达萨，他会帮你做完那些测试的。出来以后可以在这里逛逛……”卡特纳低下头向秦恬事无巨细地交代着，越来越压低身子，最后情不自禁地抱了一下她。 卡特纳一副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样，达萨看在眼里，但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那里勾起了唇角，揶揄的样子。 秦恬脸红，但还是回抱了一下他，随即推拒并说道快点去吧。 “你跟着巴伦博士。秦恬，来，我们先去做身份登记。”达萨扬扬手，身后跟着的一名白大褂博士随即上前领在卡特纳前头。 卡特纳最后看了秦恬一眼，她也回望他，然后弯起了眼角，笑意融融的冲他挥手告别。 …… 卡特纳裸躺在溶剂舱里，额头贴满了片状的、用以检测精神网情况的贴片。巴伦博士全副武装，每做一步便向他报备一声。 “时间：七点五十二……” “仪器复验正常、精神贴片接触良好……” “透析溶剂已注入，即将进入昏睡阶段，透析仪已充电……” 卡特纳敏锐地捕捉到昏睡字眼，他立刻伸手试图用指纹从内打开舱口，但是红色并伴有嘀嘀拒绝音的图像自氧气罩内浮现—— “权限不足，无法cao作……” 他顿了一下，接着握拳狠砸向额前的隔绝玻璃，已然清楚事情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咚”的一声，低头填写实验表的巴伦被吓了一跳，推推眼镜看向舱内。 卡特纳接着连锤几拳，拳声被溶液稀释，更像是闷响。但情绪已经传达得很到位了——他要立刻出去。 巴伦有些不太确定，他以为卡特纳清楚实验内容，试图出来是因为此时舱内有些异常，但按理说截至目前一切都没有出错，他实在有点困惑。 “咚！”这一拳用上了力气，以致于卡特纳的指骨处溢出一丝血，丝丝缕缕混入了溶液。 巴伦被这狠厉的一拳惊醒，不再犹豫，刚准备上去把舱门打开，身后便响起了达萨扬高的声音： “不要开舱。” 巴伦的手指悬停在开舱纽上，很是纠结。 达萨已经快步上前，看了一眼迷茫的巴伦，不理会他，自顾自地按下了注射昏睡气体的选项。 卡特纳隔着氧气罩看向眉心紧皱的哥哥，心里亦是一片茫然，假如他在这里，那……秦恬呢？ 然而，随着一股清气被吸入胸腔，意识到那是什么的卡特纳立刻停止吸气，但是为时已晚，意识已然阵阵迷离，握紧的拳也缓缓松开，直至手掌触底，他也终于彻底陷入了昏迷。 在舱外紧密观察的达萨也如释重负般，轻轻叹了口气。 达萨已经卸下了温和的面具，此时面无表情地皱着眉，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示意巴伦把手里的实验表递给他，翻着看了几页后有些隐怒，他问道： “谁让你提及昏睡步骤的……” “啊？实验原则要求每一步都必须详记在案啊。”巴伦继续茫然。 达萨有些无语，抿唇思索。 “对，详记在案……你继续跟进实验数据，务必在精神网和脑内情感控制中枢重点关注，我几个小时后回来，在此之前这两项的实时数据都要导到我的智脑上……”达萨对他交代道。 “好的，好的。”巴伦答复道，虽然迷惑不解，但出于对家族的忠心不再过多追问。 达萨凝视着昏睡中的卡特纳，最后转身走了。 —— 秦恬陷入了比卡特纳稍微好一点的境地，因为她还保留着微弱的意识。 但她这边的研究员却不会念出实验步骤，让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显然他们训练有素。 她一开始走在达萨身后，低头不语，直到达萨领她到一间科幻感十足的门前，接着输入了密码…… 她还记得要保持礼貌，别开头不去看他手上的动作。但是随着轻微的嘀声，她误认为门开后自然的转过头去，一只面罩随即被按在她的脸上—— 同样的清气徐徐进入呼吸道，她立刻软倒了身子…… 再次醒来，已经浑身无法动弹了，只有眼睛被人为撑开，有人在她面前晃了晃一束光，大约是一支小手电筒。不止一个人，交谈的声音像是裹在了气泡里，隐约听见有人说： “瞳孔有反应了，她醒了。你试一下肢体的应激……” 指尖一痛，像是被针扎到，但是四肢毫无力气，根本没办法做出抬手的动作……她这是怎么了。 “确定了，是半麻状态，可以做图像频闪了。” “做吧，大人马上就到了。” …… 眼前影影绰绰，有人在间歇地给她滴人工泪液，冰凉的一滴砸在眼膜上，又沿着神经侵袭到脑内，好凉，她好想摇头拒绝。 做不到，怎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 接着有人把她扶到了一张轮椅上，缓缓推到了一方小空间，正中摆着一个屏幕。 “咔哒。”有人固定住了轮椅，又把她的脑袋放进身后嵌着的凹槽里，给她额头戴上了一圈金属材质的东西，接着调整了眼前的液态屏幕，好让她的视线契合屏幕中央。 屏幕开始出现画面，很多很多的画面，星球、植株、人物、动物……大多数她甚至还来不及辨别是什么就一闪而过，唯有间歇出现的人像才能给她清楚的认知。 依旧有人为她滴入人工泪液，每滴一次，眼前就模糊一下，再变得清晰起来，又渐渐干涩，于是下一滴…… 她看了好久好久，时间已经是一种概念，唯有图像，那么多的图像，不间断的，看不懂的。如果将她从这些图像中释放出来，她大概会直接吐出来吧…… 为什么…… 被囚在这张轮椅上秦恬在意识趋于麻木之前，忽然间，捕捉到了来自身后的门叶转动的细微声音…… —— 达萨阖上门扉，对向他致意的实验员点点头，站到房间的一角，用眼神示意实验员过来。 实验员立刻放下手头的合成泪液，快步走上前。 达萨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有些倦怠的嗓音，他问实验员： “现在做到哪了？” “刚刚开始图像频闪，还没有完成阶段的十分之一，后台暂时未出现数据……”实验员详尽地报备道。 “嗯。”达萨了解情况后把视线转向秦恬。 她静默地坐着，头上戴着特制的传导仪，此刻信号灯间断地闪着红光，表示还未接收到相关神经电波。 达萨看了她一会，忽然走近，拿起搁置在一旁的人工泪液，不带什么感情地看了实验员一眼。 实验员一惊，达萨来后他就立刻把重心放到了对话上，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整理自己的措辞上，连实验对象的需求都没注意到，这种低级错误…… 实验员刚要开口接过泪液，达萨却自己拿起了里面的滴管，很小心地汲液、靠近秦恬、细致地往她无神的双眼滴入。 “她能听到我们的对话吗？有整理信息的能力吗？”达萨又问。 “现在是可以的，包括意识也还比较清醒。但是随着图像量的增加，到后期大脑渐渐负荷，潜意识主动忽视图像的阶段，逻辑功能就会弱化。那个时候也就能通过脑内映像……” 实验员适时截住话头，后面的内容他们都心知肚明。 “还要多长时间？”达萨又为秦恬上了一次泪液。 “五个小时左右。” “我知道了。这些图像的来源呢？” “基于智脑大数据筛选出的普及度最高的一批。无论实验对象的籍贯，至少有30%的经验重合。” “包括帝国？” “是的。” 达萨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重新低下头想为秦恬湿润眼睛—— 而她无神的棕黑色眼眸却已经被雾气氤氲，随着他的视线慢慢盈满、凝实，自下睫化作泪珠溢出。 她无法眨眼，只能任由眼睫被泪水黏连成片片晶灿，像是钻石缀在上面。 达萨指尖忽地颤了一下，滴管里的泪液轻轻坠落到她发间，隐逸不见了…… 之后，他无言地收回滴管，连带着器皿一同交给实验员。 “五个小时后通知我，我亲自来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