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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窟篇（五）

却在此时，阴风猛地袭来，几乎是在眨眼间便裹挟着一股巨力粉碎了二人面前的石碑。

石碑“呯”地炸开，碎块惊动了洞顶的一片蕈蚊。蕈蚊如潮水般散开，蚊群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半数的蕈蚊都顺着他们来时的通道涌出。

靛蓝荧光淡去，整个空间的光线顿时暗了不少。

孟琼来了！

孟婆娑满心警惕，张望半息果然发现了她的踪迹。

孟琼应当是受了重伤，她面上轻纱已然揭下，露出的面庞与孟婆娑有几分相像，只是毫无血色。身下拖着一条长长的青鳞蛇尾，想来是气息不稳还不能保持人形。

她脸上带着些许气急败坏的神色，愤恨地盯着面前的入侵者。

孟婆娑做足了一言不合就拉着慕易转身跑的准备，她望着她：“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么？”

“执迷不悟？”她仿佛是被这个词刺激到了，整个人都有些颤，嘴上却道，“既未执迷，何来不悟？”

“你知道话本里管这叫什么吗？叫死鸭子嘴硬！你敢说你没执迷？这里的这些棺材，还有你刚刚炸的那块碑，甚至慕易和顾桓，他们都清清楚楚地告诉着我你的执念呢！”

见孟琼立在原地没反应，孟婆娑骂道：“你蠢不蠢！当了我爹几十年便宜闺女，他难道没教过你要拿得起放得下吗？”

“你闭嘴！”孟琼捂着耳朵，声音尖利，“你又不懂，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教训我！”

像是随时都会暴走的模样。

孟婆娑不动声色握住慕易手腕，带着他往后退了退。

她不知道此刻孟琼究竟是重伤没有力气对付他们，还是单纯地被她的话刺激到没有心力对付他们，但她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就是个男人么！为了他玩儿死那么多条命你觉得很自我感动是不是？但我告诉你，这些都没用，他回不来了！”

孟琼眼神又愤怒又狠厉，活像要冲上来把她撕碎似的。

孟婆娑盯着她，“你知不知道在我下地府的第二十三年，我遇上了谁？”

不要她回答，孟婆娑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我爹。”

“我眼睁睁看见他喝了茶汤踏入了轮回道，那时我也以为他还会回来。然后第九十九年我又遇上了他，他有了新的妻子儿女，却没有我的半分记忆，那时我就在想这样一个人真的是我爹吗？除了容貌以外他们根本没有一丝相同之处。

第一百四十六年再遇见他的时候我想明白了，他不是我爹。他只是个和我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凡人寿短，若非修道，百年光阴已是极限，魂魄归阴，茶汤入肚，这一世的一切便已被天道涤荡干净，再无可挽回！”

“可他们拥有相同的魂魄！”孟琼双目通红。

“那又如何？”

孟琼不可置信，她竟然说那又如何！

“你想想清楚，你爱的究竟是他那轮回百次的魂魄，还是他魂魄里烙下的那一世关于你的记忆？”

孟婆娑心绪亦有些波动，她不敢看慕易。

她从来不信前世今生，这一世尽了便是尽了，没有相同的记忆，即便是一模一样的壳子也再不是原来的人——就如白沉之于她。

慕易这一世，只能也只可能有二十年。时限一到，神魂归位，这二十年的记忆便成了白沉上神往后百千年经历里的沧海一粟。实在太过渺小。

这样算起来，她倒是比孟琼还要再惨上几分。

不过现在不是比惨的时候。

她不敢期望这些话能够说得孟琼放下，只盼能乱她执念，叫她也尝尝被她害过的人心中千回百转的滋味。

如她所愿孟琼气息已然大乱，嘴里喃喃自语着，形容狼狈，近乎疯魔。

孟婆娑当机立断：“走！”

她拉着慕易往后未撤几步，孟琼却似猛地反应过来，尖喝一声：“他不许走！”

劲风扫过，孟琼身影便已堵在他们二人跟前。

二人被迫停下。

眼前的孟琼青丝尽散，双目血红，额间黑气隐现，身上气势和先前相较也是大为不同，竟比全盛时还要煞人几分！

这绝非她和慕易二人能够抗衡之力！

怕是走火入魔了，魔气修复了她体内伤势，也吞噬了她清明的神智。

孟婆娑暗道不好，却闻孟琼冷声开口：“我念你身份，屡次不愿伤你，事不过三，这次你若再敢从中阻挠，我便连你一起杀了！”

她想动，人却已经被慕易扯到身后去了。

“她不会阻挠你。”声音清清冷冷，却让孟婆娑的眼睛一瞬间睁大，“我留下。”

孟琼一愣，回过神嗤笑，“倒是识趣儿。”身上杀意收敛了些许，“你放心，这具身体还未养好，我暂且不会动你的魂魄。”

孟婆娑死死扣着慕易手臂，咬牙切齿地问他，“你到底在想什么！”

慕易嘴唇微张，不待他出声孟琼便又道：“看起来她倒是不大想离开，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还是杀了算了？”

慕易把她藏在身后，直视孟琼：“我会用挪移阵把她送走。”

孟琼像是默许了，没再出声。

孟婆娑却很不淡定，方才伶牙俐齿的模样一点没有，她简直要把牙齿咬碎了。

明明她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慕易走，让他好好地，可他现在竟然选择要留下来！方才那石碑上可是刻得清清楚楚，不死身的炼制方法，何其残忍！他竟然要留下来受着！

眼瞧着地上灵力所结的挪移阵将要大成，她后退一步和慕易稍稍拉开了距离。

她执拗地盯着他，似要用目光把他戳出一个洞来：“我不走。”

慕易难得对她沉下语气：“你听话。”

她盯着他：“我说，我，不，走。”顿了顿，“除非你和我一起走。”

“挪移阵只能传送一人。”

“那你走。”

他回答得很冷静：“启阵需要时间。”若他敢走，下一刻那蛇妖便会把阵毁了。

“那我要怎么办……”声音竟染上了哭腔。

孟婆娑自己都有些愣，她明明很久没有哭过了，上一回哭，还是把看孟拙的往生镜还给陆判以后。

见她眼泪簌簌掉落，慕易声音终究是软下来几分，“你乖一点，她彻底入魔了，我们现在打不过她。”指腹擦掉她尚有些温热的泪珠，他瞥了身侧阵法一眼。将要大成。

“可是……会很痛的的啊……”她拼命想要压制住声音里的颤意。但是没有用。

“我受得住。”他平静地答着，把她轻轻推进了阵法之中。

人已入阵，白芒大盛，流光飞快包裹了孟婆娑的整个身体。

她只觉得浑身暖意融融，心里却冰寒刺骨，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阵外近在咫尺的慕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