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云罗】第八集 大雾芦花 第十五章 英雄豪杰 岂恋浮华
书迷正在阅读:In love (短篇故事集)、掠夺向日葵、欲成欢:禁情忌爱、(gb女攻)都说了只是朋友[luanlun,np,出轨]、总裁爹地伤不起、主动张腿h、每天都被自己的节cao吓醒(简体版)、每天都被自己的節cao嚇醒(繁體版)、渎相、奶狼(1v1/亲姐弟)
然如此,不得不兵行险着!” 韩归雁先定下了战略,见韩克军赞同点头,信心大增,掐着手指道:“梁玉宇现下离军营当还有七成的路程,咱们半道截击还来得及。” “人手不足,梁玉宇已对咱们有了戒心,伏击不易,难上加难。” “需要诱饵去分散他的注意力,老夫可以。” 韩克军一手捋须,一手点着地图道:“老夫孤身一人在道中等他,这里有不少藏身之所,最好。” “既有戒心,风险太大。” “若论临阵决机,你们不如老夫。但要勇冠三军,老夫一把年纪,远不如你们。风险……此地每个人都似风中残烛,何来大小之别?” 韩克军起身出营道:“老夫先行一步,你们速做决断。” 目送他离去,韩归雁脸色发青,终于咬牙低头望着地图道:“娘……祝夫人不知道怎么样了!” “既有大事,我怎能不来?” 祝雅瞳适时掀开帐篷,一脸疲惫,又一脸笑意。 她的现身却让每个人都吃了颗定心丸。 韩归雁面上又一红,不敢看祝雅瞳,装作不在意径自问道:“倪姑娘和盼儿呢?” “她们稍后就来,也不必现下来,雁儿说对么?” “正是。” 韩归雁与陆菲嫣对视一眼道:“敌众我寡,成败均在她二人身上。” “盼儿不知能否做得到……” 陆菲嫣手心里捏着一把汗,娇躯微微颤抖。 梁玉宇是一国太子之尊,更不是笨蛋。 虽说峢在凉州遇到太多的意外,事先全无准备,可想要制服他也不容易。 何况哪位太子手头没有些压箱底的后手?把重担压在一个不足十六的女娃儿身上,一切都来得太过沉重。 “一定要信任她,盼儿会的。就算一时做不成,咱们帮她多拖延些时刻,第二回,第三回,也就会了。” 祝雅瞳宽慰道:“既至半道也有好处,有韩老将军截击,不在营地里落人耳目时刻便能宽裕许多,也不求一击必中!” “原本要隐瞒你们俩脱困之事,如今看来想瞒过梁玉宇千难万难了,咱们还是趁早不要做这等打算。” 韩归雁的提醒吴征十分同意!自由心证一说从前吴征可是嗤之以鼻的,想起来的确是被和平年代的安逸冲昏了头脑。 凡事讲证据,非得以理服人这一套在乱世里拿来滥用,迟早要误了大事。 搜寻桃花山的动静一点都不小,梁玉宇袖手旁观对韩归雁避而不见,要说他一点都不关心绝无可能。 是否亲眼看见吴征与祝雅瞳被带回一点儿也不重要,梁玉宇必然会做好相应的妥善安排。 明知有祝雅瞳这位十二品大高手坐镇,梁玉宇仍然先发制人。 一来有刻意显得鲁莽慌乱,好叫韩克军父女放松戒心,二来也是有充分的自信,三来这份孤注一掷的决心半点也不亚于己方。 来势汹汹,吴征不由暗叹有韩克军这等老将坐镇实是一份天大的幸运。 短兵交锋,打乱对方的部署,全凭奇兵致胜!只看谁的计谋更奇,谁的兵锋更锐,谁的决心与勇气更烈!每一役都如决战!众人正欲出行,忽有兵丁来报:“奚刺史遣军运送军资前来,领军的是奚刺史的夫人,正要求见韩将军。” 众人闻言大喜!林锦儿适时前来,正是增了一位强援!“快请!” 杨雪山传讯之后,奚半楼即刻前往成都城走得甚急。 林锦儿甚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依令整备了可靠的亲军,运送了大批的粮草物资前来汇合。 直到营中一问才知发生了如此大事,俏脸不由沉了下来!奚半楼此去成都险象环生,他不带林锦儿自是存了防止意外之心。 林锦儿忧心忡忡,又大为不满,还是吴征最明了师娘的心思,先是近乎哭诉了一阵自家遭遇,再让祝雅瞳就昔年掌掴林锦儿的旧事好好赔了不是。 最后将局势和盘托出,个中的艰辛困难不消多说,眼下正是一个生死大关! 向来对吴征视同己出,林锦儿岂有二话?奚半楼遣了自己来此,固然也有让她相助吴征之意。 当今已没了任何退路,只能步步惊心,步步兵行险着!伏击擒拿太子也不在话下。 韩克军盘膝坐于半道,孤身一人。 凉州一地荒凉广阔,地面俱是些矮草,几乎可一览无遗,梁玉宇领着三十余名侍卫与臣属也早早看见了他。 “去问问韩侯有何事在此?你们随孤往军营里去,莫要停步。” 梁玉宇嘿然冷笑,似乎看透了韩克军的不臣之心。 行伍偏了个方向离开官道,远远避开韩克军所在之地继续前行。 韩克军不得不无奈起身,与前去问话的随从一同前去拜会梁玉宇。 梁玉宇心中一动,露出个得意的微笑暗道:老狐狸,居然想要动孤?简直罪不容诛!他摆了摆手止下行伍,在地势最为平坦之处等候。 韩克军呆的地方难保有什么诈,自己是绝对不会过去的。 自己选定的场所则安然无忧,且韩克军自己送上门来,岂有不掌控在手中以为人质的道理?只要拿住了韩克军,韩归雁岂不是乖乖就范?只可惜醒悟得晚了些,连宋大光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否则上一回韩克军前来商谈时就该先把他捏在手心里了。 韩克军年事已高走得甚为辛苦,一步三喘慢悠悠地。 梁玉宇哂笑不已,自己立定不败之地,只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好一会儿功夫韩克军才行至车驾前,放下拐杖跪地道:“臣韩克军参见殿下。” 地上土石粗粝,韩克军跪着不由身躯颤抖,不一时额头上就布满了冷汗。 梁玉宇一挥手道:“韩侯辛苦,起来吧。你找孤有何事?就请在车驾上相商吧。” 话虽说得客气,两名侍卫却已一前一后地上来,一人搀扶韩克军起身,手掌有意无意地拿住他的脉门。 上太子车驾是不可能的,一转眼反倒落入侍卫的掌控。 韩克军叹息道:“臣岂敢。臣只是想请殿下随臣一行。” “大胆!” 梁玉宇诧异喝道,韩克军武功算不上太高,不知有何底气敢胡言乱语?话音刚落,就听拿着韩克军脉门的侍卫大声惨呼着倒下,胸口前鲜血狂喷,好似开了六朵血泉。 韩克军手握一只筒管,梁玉宇身旁的侍卫瞳孔一缩大骇道:“【豪雨香梅】,殿下当心,来人,护驾,护驾!” 那侍卫正是梁玉宇的贴身太监舒和通,也正以他的功力最高,最难对付!韩克军手持【豪雨香梅】对准车驾,正是要拖住此人。 舒和通一边护着梁玉宇向车驾内退去,一边扬手打出三点寒星直奔韩克军面门。 以韩克军的武功绝躲不过去!危急之中看似平坦的地面忽然像被掀开一样,地面之下跳起一个人来!她身形腴润多姿,手握一柄长剑随手挥洒便轻易挑开三点寒星,旋即电射向太子车驾。 舒和通喉头发苦!这名女子武功强得不可思议,必然是祝雅瞳无疑。 先前为躲避暗器将太子带入车驾,如今退无可退,只得将车门关好,拼死挡在车门前。 “退开!” 祝雅瞳一现身,舒和通便发出了警示。 可祝雅瞳挑开暗器,顺手一剑斩向欲挟持韩克军的第二名侍卫一气呵成。 那侍卫见机也已极快,仍被祝雅瞳一剑削下条手臂,疼得当场昏死过去。 威风绝伦,无人再敢拦阻,祝雅瞳冲至车驾前,舒和通早已蓄势多时,当即斜斜削出一剑。 这一剑正是舒和通毕生精湛修为之所聚,剑锋不住颤抖发出嗤嗤的声响,削向祝雅瞳脖颈。 祝雅瞳凝神应战,转瞬间两人便交手数招。 她虽占了上风,可想击退舒和通也非短时间能为。 两位绝顶高手既交上了手,其余侍卫便可寻机夹击,祝雅瞳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有个老迈的韩克军?韩侯再度成为目标,侍卫们暂时不敢插手绝顶高手的激战,纷纷向韩克军处袭来。 远处烟尘滚滚,三匹骏马奋蹄飞奔,箭射赶来。 可是哪里赶得及?即便侍卫们忌惮威力极大的【豪雨香梅】不敢过分冒进,待得三匹马儿到了近前,韩克军也早已束手就擒。 韩克军抛去左手空管,双手合拢持定右手的一只【豪雨香梅】,不住变换方位,威慑众人。 马蹄声渐渐趋近,震耳欲聋!谁手中能有关键的人质,谁就能掌控局面!梁玉宇处的关键之人只有一位,就是他自己。 而韩克军这里,侍卫们都知道他们每一位都很关键,每一位都不会被放弃。 舒和通肩上被划出一条浅浅的伤痕仍不退半步,两位绝顶高手在车厢前极小的空间里大战,险象环生。 两名侍卫已绕向车驾之后,准备挥剑砍开密封的车厢,带梁玉宇脱离绝境。 四名侍卫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向韩克军逼近,老将只剩一管【豪雨香梅】,瞻前不能顾后。 “住手!奉奚刺史之令前来,谁敢造次!” 女声响起,又有奚半楼之名,侍卫们都认得这是他的夫人林锦儿。 可不会有人搭理他,太子面前,奚刺史算个什么?四名侍卫又再踏前一步,韩克军手一抖不知是有意还是误触,细密的嗤嗤声响起,【豪雨香梅】爆射而出!正面面对暗器的侍卫眼前一片花白,韩克军手抖之际他便急闪,银针几乎贴着他的肋部划过,让他一颗心几乎从胸腔里跳了出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躲过了致命一击,接下来自是要拿下韩克军请功!念头刚起,小腹一凉。 平整的地面上忽然钻出两人,一名剑眉星目的男子手握着长剑猝不及防地穿透了他的身体!变故几乎是一瞬间便起!吴征与陆菲嫣从地下钻出,吴征瞬杀一人,陆菲嫣长剑飞舞敌住了另外三名护卫,护着韩克军向林锦儿处退去。 韩克军的银针不是射向死在吴征剑下的侍卫,而是对着舒和通!祝雅瞳自外向车内进攻全然挡住了舒和通的视线,【豪雨香梅】爆射之际便跃身而起,双腿平举绷成了一条直线。 数十枚银针正从她胯下穿过,直袭舒和通!既要应付暗器,还要对付祝雅瞳头顶的神剑,舒和通大吼一声,对豪雨香梅全然不顾,挺剑向空中的祝雅瞳刺去。 祝雅瞳身在半空无所凭依,却翩若飞鸟之捷,足尖在舒和通剑身上一踢便又跃起一尺。 只听叮叮叮一阵密密麻麻的声响,银针全数钉在舒和通身上。 他总有内甲与内功护身仍不能抵挡【豪雨香梅】的威力,立受重伤。 此时林锦儿,韩归雁与冷月玦已赶到,三女接过陆菲嫣与吴征护卫韩克军的任务,吴陆登时腾出手来,一同向舒和通攻来!制住梁玉宇,战斗就此结束!诸人都是一般的念头。 舒和通已受重伤,岂是三人的对手?眼看就要被毙于剑下时,车驾里咔哧一声响,门板破裂,忽然钻出一个人来!祝雅瞳吃了一惊,她逼住了舒和通一时回手不及,只见来人居然也身负十二品修为,以一双rou掌噼向吴征与陆菲嫣!不着调梁玉宇何时还养出这么一名死士,不再最危机的时刻绝不现身,也绝不会动手。 一动手就要人的性命!陆菲嫣瞳孔一缩,吴征怎能敌得住这等高手?不想吴征也是一般的心思,他在桃花山吃了戚浩歌一击,对应付十二品高手还有些经验,也想一力承担下来。 两人齐齐向中间一撞欲把对方挤开,却谁也没挤开谁,反倒紧紧贴在一起,两柄长剑向敌人刺去。 砰砰两声,长剑没能刺中,只匆忙间与敌人对了两掌。 吴征与陆菲嫣虽逊色,但两人联手不落太多下风,被打得向后飞出,心头大震,一时间又不由自主地抓向对方,相互扶持着落下地来。 只是姿势就极为古怪暧昧:吴征搂着陆菲嫣的蛇腰,陆菲嫣环着吴征的脖颈,酥胸更是紧紧地贴在他肋侧。 “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他!” 清冷又颤抖的声音在车驾里响起,撞碎的门板向内望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倪妙筠斩杀了两名护卫,而离别钩则横在梁玉宇咽喉处。 顾盼小脸紧张得通红,目光却古怪之极地望着吴陆二人……舒和通拼死护主本就身负重伤,一怔之下,被祝雅瞳长剑穿心。 至于那名死士被祝雅瞳一阵勐攻打得连连后退,见主子又落入敌手,惶急间居然撞上祝雅瞳的长剑,一命呜呼……他虽是高手,却牢牢被梁玉宇所掌控,若不力战也是死路一条。 可惜的是,他面对的敌人确实无论如何力战都战胜不了的……“殿下别来无恙,快随臣等回营登基!” 吴征放开陆菲嫣,不敢去看顾盼,颇觉尴尬地向梁玉宇说道。 ……………………………………………………………………………………………………清晨的成都城笼罩着一层薄雾,春末的潮气尚未散去,可夏初的暑气会随着日头升起,不需多久便会被驱得一干二净。 “可惜皇城里的阴霾却不能被阳光驱散。” 胡浩坐在高高支起的窗棱前,目光凝重又涣散,不知该着重于何方地喃喃自语道。 “老爷又起了个大早,妾身去备些粥来。” 林瑞晨睡得尚熟,可也被胡浩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见夫君心事重重,忙批衣起身。 “不必了,我不想吃。” “老爷若是没胃口,妾身就去做些糯米芝麻煳吧,养肝最好。” 胡浩晚睡早起几乎彻夜失眠已不是一两日,近日来烦躁易怒,精力萎靡不振,脸上也是掩不去的倦容。 。 沷怖頁2ū2ū2ū、林瑞晨心中担忧,刻意吩咐取了安神的药材,还有养肝的食物。 此刻劝说了一句,又以半撒娇半命令的口吻道:“老爷的身体要紧,再不想吃,也得吃一些。” 娇妻倚在身侧,丰满而柔软,近日来被自己不住地打扰,雍容的俏脸上也见疲惫。 胡浩心中一动,握住林瑞晨的手道:“那就听你的。” “老爷请稍后。” 林瑞晨嫣然一笑起身离去。 嫁与胡浩看看就近二十年。 虽说胡浩年岁较长,夫妻亲密事力不从心,可林瑞晨并未有所不满。 在侍中府上养尊处优,夫妻之间更是情投意合,即使少了房事也不碍两人情深意重。 ——都说房事是蜜里调油,可没了油,蜜仍然是蜜,甜心甜肺。 自从掌门师兄坐镇凉州,韩克军困居韩城之后,昆仑一系在京中的要务全系在胡浩身上。 林瑞晨既感恩夫君的全心全意,也心疼他的日夜cao劳。 她所能做的,便是将侍中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让胡浩全无后顾之忧。 夫妻二人一向配合得很好,也互相都让对方满意。 吴征下山之后飞速进步,这一趟去凉州之前林瑞晨心中可有双份的喜悦。 昆仑有后是其一,夫君终于迎来了得力帮手,从此不必辛劳如此是其二。 只是秦皇忽然驾崩,胡浩的忧心忡忡,再到府上的侍卫们被悄然派出,让林瑞晨内心不由隐隐慌乱。 作为侍中夫人,府上的定海神针,再慌再乱也不可表现出来。 尤其是自家愁得白了头的夫君,更需要自己的温柔,细心去支持,安慰。 林瑞晨亲手搅拌着锅中磨得细碎的糯米与芝麻,不住地试着味道,一边就在后厨里抽空稍作梳洗打扮。 胡浩不久后便要上朝,非常之时,她更需时时刻刻保持良好的状态,让他尽可能地舒心。 镜中的妇人年岁不轻,眼角已爬上了好几条细细的鱼尾纹。 与同门相较,样貌上自是比不得林锦儿的楚楚动人,更遑论陆菲嫣的艳名满天下,可她更添一份沉稳,一份贵气。 “也不知三师妹怎么样了?” 林瑞晨低声沉吟道:“她竟和征儿眉来眼去,长久地住在一起,恐怕早有师门不伦。落在我眼里倒是没什么,帮着自己一家人隐瞒也是当然之事。只盼这两人莫要得意忘形,以为遮掩得极好,若被外人看了去,迟早要惹出大麻烦来。唉……这一回他们动身之前,我该当向三师妹提点一二才是。面子上难堪,总好过真的露了馅……想她这些年婚事不谐过得极苦,征儿虽然大逆不道,除了年岁倒也十分登对。待他们回了京,还得警告征儿不可喜新厌旧,好好地将三师妹藏好了,莫要负了人家。” 心事重重,又苦笑了一声,京中波诡云谲,胡浩再讳莫如深林瑞晨岂能不察觉一二?霍永宁像只小丑不住地跳梁,背后必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林瑞晨倒是时常盼望吴征能早日归来,他常年在京城还不觉怎地,人一离去,时局有变之下,才发觉昆仑的未来掌门手里已握着强劲的实力。 胡浩如此烦恼,也正是缺了这样一支力量。 一力降十会!有时候迷雾重重之时,偏就要蛮不讲理,用拳头打出一片天地来。 “片刻不能掉以轻心。” 煳煳已熬好,林瑞晨紧了紧怀中的黄金惊堂木,端起托盘向后院行去。 黄金惊堂木是先帝御赐。 说不上如见天子,倒可惩戒谗臣,断世间冤假错桉。 这种东西,说好便好,足见陛下对胡浩的宠爱与信任。 说不好也不好,相当于给胡浩套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稍有不慎,荣宠便要变作万死之罪。 自打霍永宁回京的第三日,胡浩便把惊堂木交给了林瑞晨。 从前有事发生时,林瑞晨也曾掌过惊堂木。 譬如吴征初剿暗香零落时官卑职小,林瑞晨就请了黄金惊堂木,镇住了五城兵马司与金吾卫。 但直接交予林瑞晨全权保管,此事前所未有,即使以诰命夫人之尊也嫌太过不敬。 夫妻间私房夜话时,林瑞晨不解相问,胡浩只推说日日带在身上不便,交予旁人保管又不放心,还是自家夫人信得过。 哪有这般简单?让林瑞晨担忧的也正在于此,夫君在为自己找一道护身符,也因胡府上上下下,自己的武功最高,做事最为精细,御赐的宝贝不易出了岔子。 回了寝居,胡浩仍望着窗外呆呆出神。 林瑞晨放下托盘,将煳煳一口一口地轻轻吹凉,才端起瓷碗放在胡浩面前道:“老爷可还要用些什么?” “不必了,这些足了,一会儿上朝时带上两只包子即可。” 胡浩不忍拂了爱妻的美意,吃起殷情熬制的煳煳来。 “料得老爷要带干粮,妾身昨日已亲手做了些包子。无论荤馅儿还是素馅儿的,都是依着夫君的口味调制。” 回望林瑞晨的温柔笑容,胡浩感怀地捧起爱妻两只小手抚摸。 林瑞晨肤质水润,初嫁与他时细滑无比,如今却有些粗粝,胡浩心疼道:“怎地去做些下人的事情?这些年来你cao劳的事情已够多。” “不能为夫君分忧,自当做些份内之事。厨子的手艺自是比妾身好,只是妾身最明老爷的口味,加之一番心意,滋味定然比旁人做得强上许多。” 林瑞晨一边摇头示意不累,一边诉说心中情意。 “得妻如此,幸甚,幸甚。” 胡浩终于露出笑容,搂了搂爱妻在她额头一吻。 时日不早,不能再行温存,胡浩起身离去前嘱咐道:“先帝御赐的惊堂木夫人务必收好,万万不可懈怠。” “妾身不敢有违。” 林瑞晨半福着行礼送行。 出了府门登上马车,胡浩有些恍惚。 马车装饰奢华,陈设齐全,坐在车厢里丝毫不觉气闷反倒万分舒适。 吴征初入京时于他同乘,还曾向他炫耀过身居高位,自当有相应的享受。 那一天吴征的怅然若失犹在眼前,自己虽不断奚落着他,吓唬着他,心里却是发笑连连,看着他一如当年自己初入京城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稚嫩,却又不服气,不甘心的模样。 “邦泰民安,兵精粮足,四方清明,为何一个先帝驾崩之事,就能搞得眼看江山易主?究竟孰之过也。” 胡浩喃喃自语。 江山不是不能改,主上若羸弱,邦国动荡不安,被取而代之并不奇怪。 眼下的秦国并不是这般模样:大秦强盛,王权威于四方,诸臣并非一条心却各有才干,便是强如燕国的进攻都没能占着什么便宜。 可是不知不觉之间,看似坚不可摧的大秦,在内部却有无数龟裂,被有心人借着大势一推,已呈崩溃之兆。 可笑群臣们还在忙于内斗,各怀鬼胎。 更可笑的是,已知晓霍永宁狼子野心的胡浩,居然找不到一个人相商,更没有一个重臣会与他携手同心,扶狂澜于既倒。 种种不合理的现象,不得不让胡浩心生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的感慨与不忿! “孰之过?天下三分之过也……若四海皆定,岂容这等宵小之辈胡作非为!昆仑一系皆忠正良直之辈,时也,命也,回天虽已乏术,又岂可无人在朝堂上仗义执言?此去之后不容于天地间,不知征儿又会作何选择?只盼他能明了老夫的用意,千万莫学从前奚老儿愚钝不知变通那一套!” 自言自语间,马车已行至皇城前,胡浩隔着金水河远望巍峨辉煌的城门与宫室,不着痕迹地微微点头,似在叹息或是赞许,缓缓进入宫城。 先帝驾崩,国中无君,皇城之前也现出些惨澹的迹象。 且守门的金吾卫个个如临大敌,唯恐出了些许差错,凭空又将紧张之气挑高了许多。 大臣们也是轻车简从,噤声噤色,大多低着头悄悄进入。 大臣们进殿良久,秦都大道处才渐渐有了人声。 皇城里的肃杀之气让人敬而远之,可生活总要继续,日头渐高,平民们也不得不开始为生计奔忙。 当然也有三两闲汉带着草帽,懒散地在道旁大树底坐倒纳凉。 屠冲尖细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钻出殿堂的朱漆大门远扬出去,让宫门口的金吾卫们都心头一凛,满身的不舒服。 先帝驾崩,太子远在凉州,五殿下日日上朝却又不少大臣不听他的,几位重臣之间也互不相让,好端端的大秦朝堂被搞得不伦不类。 “没有见到迭大将军!怪了。” 金吾卫们互相一个对视,不由小声泛起了嘀咕。 新皇尚未登基之前正是最为敏感之时,除非有了告老还乡之念,否则就算生了重病,朝臣都要咬牙坚持上朝,何况是举足轻重,年华正盛的迭大将军?他怎肯落于人后?“迭大将军何事不上朝?” 屠冲扫视朝堂后皱了皱眉,心中也觉蹊跷,遂威严发问道。 国无新君,朝臣们便依国君抱恙养病时的旧例,由中书,门下,尚书三部主官共理朝政,中常侍屠冲主持朝会。 胡浩闻言登时心里一个咯噔:迭云鹤不上朝已属怪事,居然连屠冲都不知道?个中有鬼!中常侍都不知的事情,朝臣无声果然人人不晓。 屠冲冷哼一声,向随侍的太监道:“速去骠骑大将军府上拜问。” 当日随侍轮值的正是赵立春,他为人机警灵敏,多日来的怪异气氛早让他心中惴惴不安,得了令赶忙低声应和,急急向殿外行去。 “不必了,本官略知一二。” 不待赵立春离了大殿,霍永宁出班挥手道。 群臣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他,疑惑更甚:霍中书既知为何先前不说?看他脸上略有怒火,隐而不发的模样,似乎不是略知一二那么简单。 不知是在唱大戏呢,还是要暴起发难。 “霍中书请说。” 金銮殿上,龙椅之旁坐有一人,面容儒雅,几分青涩,几分紧张,另有兴奋的潮红,正是五殿下梁俊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