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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别团等人齐(均订加更)

    朱祁钰提出的问题,是现在大明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rou刑私用、私役军卒、贪墨军饷,这种自上而下的压迫,会导致什么?

    会导致大明的军户不断的逃逸,宁愿背着黑户也不愿意在军屯之上劳作。

    因为军屯劳作真的会死。跑了,还有可能活。

    对前途的迷茫、对死亡的恐惧,必然如同于谦所言,万事皆私,就会让军心动荡不已。

    大量的士兵溃逃之后,就是低级军官溃逃,最终导致大明朝的军队越来越庞大,阙员越来越多,冗员无数,却无甚战斗力。

    军纪无法保证,贼过如梳,兵过如篦。

    这是导致大明军队战斗力持续下降的诱因。

    军屯法的不断败坏,有种种因素,但是军户逃屯,和私役绝对有极大的关系。

    军屯法的破败,也代表着大明军事实力的快速下降,这种下降,让大明每次大战,都伤筋动骨。

    军事实力的下降,也让皇帝不得不倚重朝臣。

    “陛下,臣以为可让地方御史负责监察之事,风闻言事,充分调查,大事奏裁、小事立断。”徐有贞作为都察院的扛鼎人物,立刻站了出来大声的说道。

    虽然他马上就要去秋阳治水了,但是不妨碍他为都察院揽权。

    石亨冷哼一声,但是他碍于自己有前科的事,在这件事上也不好发表观点。

    私役军卒,他在大同府的时候,也干过,而且干的声势浩大,连于谦都上了奏疏弹劾他。

    杨洪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杨洪没干过私役军士的事儿,他自然有底气说话。

    他认真的思考了许久,才振声说道:“陛下,前宋的时候,狄青乃是西北名将,素有战功,他有一个旧部叫焦用,带领军卒路过定州。”

    “狄青当然要请焦用吃酒,毕竟是旧部。”

    “焦用就在酒席之间抱怨了两声请给不整,朝廷给的粮饷,到手不过两成,他们都得自己筹措粮草。”

    朱祁钰倒是知道狄青,北宋的枢密使。

    枢密院是宋朝的最高军事机构,而且常年不设枢密使,狄青因为战功,最终升为了枢密使。

    在重文轻武的宋朝,得立多大的功劳,才能让这个不设的官职,被任命呢?

    杨洪继续俯首说道:“焦用这不抱怨还好,一抱怨,就出事了。”

    “当时韩琦帅定州就听到了焦用的抱怨,这可得了?”

    “韩琦直接拘了焦用,欲诛之。狄青就去求情,说焦用多有战功,大宋好儿郎也。”

    “韩琦就说了: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郎!此岂得为好儿耶!”

    “韩琦当着狄青的面儿,就把焦用给杀了,自那以后,前宋就极少打胜仗了,盖惧并诛,就是前宋军队的写照。”

    焦用被杀了?

    东华门外唱名者,方为好男儿。

    这句话朱祁钰当然知道,东华门是北宋的皇城宫门之一,每次科举之后,公布进士名单,就在东华门外。

    但是他还真的不是很清楚,这句话的背后,还有这么一个典故。

    大明上上下下其实挺不待见宋朝的,一旦拿宋朝举例子,那都是当反面教材,这次也不例外。

    徐有贞愣了许久,看着大学士陈循,希望陈循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都察院主掌监察、弹劾,多数的巡抚都会挂名都御史和副都御史,到地方巡查。

    于谦当年跟石亨结怨,不也是因为都御史的弹劾的权力吗?

    他觉得自己提的意见也不算是僭越啊,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呢?

    朱祁钰摇头说道:“归班吧。”

    “朕以为让军队自查自纠方为上策,可是怎么自查自纠呢?还是得让军士们自己所以说,朕以为每旬派出锦衣卫到京营各营探查走访,查到了严办几例,就无人敢犯了。”

    “于少保以为如何?”

    朱祁钰皇权的手伸到了京营里,这是于谦的地盘和底气。在这里,朱祁钰还埋伏了于谦一手。

    军队的掌令官,是他重要的一个棋子。

    于谦站了出来说道:“臣以为甚好,锦衣卫本就有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之职能,陛下明断!”

    于谦说的好,是真心实意的说好。

    自从正统年间,孙太后宠儿子,以年龄幼小为理由,断了天子每日巡查京营,cao持军马之后,锦衣卫掌直驾侍卫、巡查的职能就越来越微弱了。

    锦衣卫逐渐有了依势作宠之态,失去了本来的职能。

    锦衣卫有三部分构成,大汉将军、校尉、力士构成,校尉、力士,都是拣选民间身体健康、没有前科的男子充任。

    大汉将军则是选取体貌雄伟、有勇力者充任,作为殿廷卫士。

    还检举查检京营的职务。

    皇帝都不去了,缇骑们自然也很少去了。

    缇骑依势作宠,依的是皇帝的势。

    锦衣卫作为天子卫军都烂了,那天下军事,还不都得全烂了?

    陛下不辞辛苦,愿意每日cao阅军马,于谦自然是再乐意不过了。

    朱祁钰点了点头,自己的后手,完全没用上。

    兴安立刻站了出来,高声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这次朝臣们都没人说话,算是退朝了。

    于谦走在最后,他在山外九州待了将近两个月,目的是考察陛下推行的田策,是否能够实行,答案是可以。

    山外九州被瓦剌人打烂了,福建则是因为起义军喧嚣,导致了地主逃户,都是一片狼藉,最适合从头再来。

    京师这块骨头最难啃,但是这是京营命脉,金濂领了命,可是金濂还是威望不足,于谦打算亲自去做。

    朱祁钰也不住宫里,慢慢的走了出来,和于谦同行。

    “于少保辛苦。”朱祁钰笑呵呵的制止了于谦的行礼,询问道:“这痰疾感觉如何了?”

    “好利索了,谢陛下关怀。”于谦赶忙回道:“陛下这面罩果然有用,山外九州边军人人夸赞咧,往年冻疮极多,风沙大了,也无遮掩,这面巾着实好用。”

    虽然面罩小巧,但是真的是好东西,尤其是对于边军而言最大的冻伤和冬日冷气伤及肺腑之事,大大的缓解了。

    “嗯,那就好。”朱祁钰稍微犹豫了下低声说道:“于少保可去鸡鸣山祭奠过了?”

    于谦一听就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鸡鸣山之战,是成国公朱勇、永顺伯薛绶打的,朝中对此战大败内情不详,议论极多,为此上书要求陛下仿照淇国公旧事,废掉成国公世系的也不在少数。

    淇国公丘福是靖难第一功,但是因为轻敌草率,率领一千人出草原,最后全军覆没,朱棣大怒,直接褫夺了爵位。

    对于鸡鸣山之战打了败仗,说法极多。

    有的说是归顺的鞑靼马队突然调转枪头,打了朱勇一个措手不及;

    有的说是朱勇和薛绶轻敌冒进,落入了瓦剌人的圈套;

    有人说是监军刘僧轻进被围,朱勇带大军驰援战败。

    说法太多,朱祁钰也不明就里,所以临行前还专门叮嘱了于谦祭祀的时候,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尸山血海,血流成河。”于谦叹息的说道。

    鞑靼马队并没有倒戈相向,而是跟着朱勇和瓦剌人战死在了鸡鸣山麓。

    他继续说道:“死人是不会说谎的,陛下,的确是监军刘僧冒进被围困,朱勇驰援落入了陷阱之中。”

    鸡鸣山坳里,刘僧带领的营团死在最深处,而朱勇带领的营团死在了谷口。

    监军是大太监刘僧。

    于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陛下,这件事很难讲,上皇驻跸意决战,派了诱饵去诱瓦剌人去宣府附近决战。”

    “可是恭顺侯吴克忠、都督吴克勤被突袭,死在了鹞儿岭之战。”

    “损失已经极大了,又派了成国公朱勇领四万人前去,就很…奇怪。”

    于谦的意思很明确,话说的很委婉了,不是技战术的问题,而是战略指挥上出了问题。

    朱祁镇的指挥,就像是葫芦救爷爷一样,一个一个去送。

    这种指挥就非常的离谱。

    毕竟后世就连小学生都会发:别团,等人齐。

    朱叫门的战阵指挥,非常的注重细节,微cao很差劲儿不说,还特别喜欢微cao,导致朝臣们疑窦重重。

    今天说驻扎宣府,突然走到了王家店,今天说驻扎蔚州,结果向着怀来而去。

    怀来望风而逃了,又要驻扎在土木堡。

    朱叫门的整个指挥,就是微cao重重,细看之下,全是败笔。

    “可惜了。”朱祁钰颇为感慨,他为大明军士不值。

    朱祁钰的眼神有些凶狠的继续说道:“朕终有一日要报这个仇。”

    国仇,九世犹可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