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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阵子(15)

    围在一圈的官兵都已经撤离,姜书绾与薛子望进去之后,不约而同地朝厨房走去,寻常人家做饭烧菜,总是要切菜的,但是这黄家厨房里头,却没找到菜刀。

    姜书绾看着薛子望,两手一摊:“看来杀死黄阿婆和黄大林的确实是两个人,现在我怀疑,黄阿婆的死和黄大林的娘子以及他本人,都脱不了关系。子望,从前你租住在他们家中,可曾听闻过这家的人有什么不和传言?”

    “原本我也与他们不熟,只是接了我阿娘来之后,她时常一个人在家没事,便和黄阿婆多聊了几句,这才熟络起来,大林哥我见过几回,听说去年就已经成了亲搬离老宅,他娘一个人在这里住。”薛子望把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姜书绾,“但黄阿婆从来没说过她家媳妇儿的不好。”

    “或者,是黄阿婆老实,媳妇儿却跋扈,她不敢去说呢?”从前在明州的时候,姜书绾也见识过这些家长里短的龃龉,不免产生些猜测。

    谁料薛子望却说:“应该不会吧,我看黄阿婆总是说起她媳妇儿,如果关系不好,提到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有些尴尬。我记得端午的时候我阿娘包了粽子送了些给黄阿婆,她还说起她儿媳妇喜欢吃,要留几个给她尝一尝。”

    姜书绾点点头,也没什么更多的问题要问了,只是在离开前,对薛子望说:“子望,你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才如此肯定是谢植杀的人?”

    “你特意把我带到这边,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又支开了其他人,就是为了问这个吧?”薛子望了然地笑笑,“如果我说了,不是你满意的答案,你会怎么办?”

    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是青春年少,偏偏他却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清冷模样。薛子望平日里甚少言笑,再是有趣之事最多也就抿嘴低着头窃笑,像现在这样裂着嘴大笑,还是没来由让人心里一慌。

    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眼前这个少年。

    “子望——”姜书绾依旧这样亲昵地喊他,这是她第一个小徒弟,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从他第一次来自己府上一直到现在,她始终对他是诚恳的,“首先我向你坦白,谢植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是一个,从我十四岁开始,就一直在我心里占有重要位置的人。”

    “原来这么早……”薛子望没料到,嘴唇微微张合,显然有些意外。

    “是的,很早很早,从那时候开始,我的心中就只有他一个人。”姜书绾长抒一口气,没想到第一次说出心中暗藏多年的少女心事,竟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这些话埋在她心里的时候还是一粒粒小种子,六七年过去了,早已经长成参天大树,小时候朦胧的爱慕慢慢变成深厚的爱意,就像埋藏在树下的好酒,终有一日打开坛子,是浓郁的芬芳。

    她整个人都是轻快的,却语气认真:“我不需要你编造一个所谓的让我满意的答案,谢植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但是公平与正义也同样重要。”

    薛子望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说来也是运气好,我们搬着行李走的时候突然听说隔壁巷子有户人家的房子空着,于是当下就和我娘过去了,所以昨晚上我才会去黄大林家,多少想要回些退到的租金,你也知道的,我的俸禄还没发,一下子拿这些钱付租金也是不够的。”

    “什么时辰?”姜书绾莫名有些紧张。

    “亥时三刻。”薛子望自己也是提点刑狱司的,自然说话也严谨,“我准备去要钱,但却在门口遇见了谢相,当时我看见他很惊讶,然后他跟我聊了一会儿,我也把我来的目的告诉了他,他跟我说黄大林是拿不出钱的,因为定远侯压根不会把钱给他。”

    “那然后呢?”

    “然后我就准备走了。”薛子望摇摇头,“黄阿婆出来见到了我,就说要回屋去拿她的金簪给我抵押,但是谢植却打发我走,他说老人家不容易,这件事就算了。我回家之后,阿娘知道了我拿了谢相的钱财,命我一早就把钱去还给他,但是我去丞相府,他家门房却说他不在家中。”

    姜书绾的一颗心提着,她注意到薛子望前往黄家的这个时间点,正好就是黄大林遇害的前后,而刚刚验尸的时候,她刻意将黄大林与黄阿婆的死亡时间记录缩短,连薛子望本人也不知道,其实他们两个人的死亡之间隔着至少一个时辰。

    亥时三刻的时候,黄阿婆已经死了。

    但她仍然不愿意相信薛子望故意骗她,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就凭这个你就认定是他杀人?后来一整晚,就不能有其他人去黄家吗?”

    薛子望又笑了:”师父,你还说自己没有偏心他,明明你亲自验尸,死亡时间你自然是最清楚的。”

    刚刚,他就是卡着还是三刻这个时间点,非要把谢植的罪名坐实。

    但姜书绾还是说道:“以我对谢植的了解,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况且你也没有亲眼看见他杀人,为什么就能这么笃定呢?”

    “师父,你刚刚说谢植没有杀人的动机,那么我现在告诉,他有。”

    薛子望一字一句:“定远侯丹书铁券在手,可免其九死,子孙三死,先前他犯下诸多罪状,加上黄大林和黄阿婆这两条人命,刚刚好能够抵消,这就是谢植的目的,他要杀人嫁祸,为他的外甥清除最后的障碍!!”

    “原来是这样。”姜书绾咬紧了牙关,又看着薛子望重复了一遍,“我说为何定远侯的卷宗怎么也找不到了,原来是你拿走了。”

    薛子望没有料到,她居然发现了!

    然而姜书绾似乎知道的远比他设想的更多:“我想,谢植去了哪里你应该很清楚,而他回来的时间,大概也是官家下令抓捕定远侯的之后。子望,我从前自诩明辨是非,世事洞察,但还是有两个人让我猜错了,这其中一个,就是你。”

    “另外一个,应该就是谢植了吧。师父,他根本配不上你,你值得这天下最好的郎君。”薛子望有些愠怒,“他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才是这个故事最完美的结局。”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步步倒退:“子望,念在师徒一场的情份上,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但是如果他现在死了,你一定会永远记得他最好的一面。师父,我会让你看清楚他的真面目。”薛子望走近,“你要见他,可以,我们打一个赌,赌赌看,谢植对你,到底有多少真心?”

    “你要干什么?”

    “你难道不想知道,在他的心里,是权倾天下重要,还是你更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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