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我真的很喜欢你
76.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说得一脸自然，夏追闻言却蹙眉。 她很难理解这种想法——如果一切都是假的，又为什么要装聋作哑地伪装幸福，甚至放弃自由呢？ “那个人说，因为这个病的存在，每代韦家人都有很多子女。”韦舟的头埋得更低了，仿佛接下来的内容脏到让他难以启齿，但他还是挤牙膏似地把话从牙缝里挤了出来，“为了给嫡系的婚生子女——像我大哥那样的人——准备血源，他们像养猪一样生孩子。 生出那么多，总有几个健康的，而这些健康的里还要刨掉配型不成功的。最后剩下来的，比如，我。 如果那些嫡系子女健康，就用不上我们，可是如果他们查出病来……而那些自己也遗传了病的私生子私生女，没有人管他们。” 夏追听得满面诧愕。 她单知道韦舟是韦齐飞的血包，却没想到韦家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只为了造血包就生小孩，把他们置于生病和痛苦的可能性里放任不管，这种事要是被爆出来了，韦家的名声也就完了——怪不得温子言有把握靠此撬倒他们。 却见韦舟烦闷地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那个人还说，我妈根本就不是自愿去欧洲的! 他们把她送到欧洲去，并没有善待她，而是把她关在一间房子里，天天有人在门口守着，到了和我视频的时间就逼她笑、逼她说话。 夏追，你能明白他的意思吗——韦家的人囚禁了我mama！ 她本来精神状态就不好，还要被限制自由，还要装出开心的样子和我说话……我不能想象，原来她说的每句话都是他们提前设计好的，她连真相都不能说出口，她……”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苦夏皲裂的盐碱地：“是不是她在对我笑的时候，手机屏幕后面也是那些保镖的威胁和监视……” 夏追说不出话。 少年抬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睛红又湿，像被猛兽咬掉了一块rou，流着血哀哀低叫的羊羔：“那是我mama啊，独自抚养我长大，我、我和她相处了十多年，却要陌生人来提醒才能发现这件事！我真的是，真的是……我真的该死。” 夏追掏出一包纸，递给他。他摇摇头，没有接。 “……不用了。”他呼了口气，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她忽然发现，虽然韦舟总是胆小又羞涩的样子，他长了一张下一秒就会哭出声来的脸，但她其实从来没见他真的哭过。 “那你……”她问，“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呢？” “那天那个男人给我看了证据，他说他知道韦家把我妈关在哪儿，还可以帮我救她。他说如果我愿意从韦家帮他拿一点东西，他可以把我送出国……我知道他是想利用我，但其实，我很感谢他，要不是他，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东西？毋庸多说，自然是拿来扳倒韦家用的。夏追想，这倒是温子言的风格，把人卖了还要人感激零涕地帮自己数钱。 “但是我，我……还在考虑。” “不答应吗？”她挑眉问，被逼到这个地步，难道他还有其他方法救他母亲？ “要答应的。”他愁苦道，“可是我不敢相信他，他真的能从韦家把我带走吗，他能让韦家放过我们母子吗？他对我了如指掌，可是我甚至不知道他是谁，只有一串电话号码……” “而且……”声音微若蚊呐，低到了灰尘里去，“韦家的那些人很可恶，可是这几个月，他们确实对我很好……” “你和他们处出感情了？！”女孩子眯眼觑他，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不是！”他慌忙否认，“我只是，我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这件事，我要做好计划才能答应他……” “而且，”声音又变小了，“其他人该死，可是我大哥……他真的很可怜，对我也很好，如果我走了，他是不是就……” “你反过来可怜他？”夏追觉得好笑，忽而又感到悲哀。 这小傻子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考虑别人——而他担心的大哥、他感激的陌生人、他正在倾诉秘密的自己—— 所有人都在利用他啊。 夏追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从最开始答应温子言的要求来接近韦舟时，她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一步一步欺骗他、利用他，把他的苦难当作自己牟利的道具，再来他面前装好人，享受他付出的真心。 她知道自己下作，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能怎么办呢？她一直在告诉自己要远离他，是韦舟自己不死心，一次次凑上来给她利用，连身上最大的秘密也说给她听……原本她天生就冷情冷性，连利用起别人也不觉得负担，可是看他这样可怜的样子，她忽然想到了年后某天，他发给自己的一张照片。 漆黑的夜空，弯月高悬，辉照万里，摄影者却把镜头对准了一旁黯淡的星星。 ——“星星也出来了哦，看起来很可爱。” 她冷不丁打断他：“韦舟。” “啊？” “你等我一下。” “啊，好。”他有些懵，但还是一口答应了。 夏追站起来，走到角落里，打开微信中属于温子言的聊天框——她只有温子言的微信，没有电话。 不过这个困境很快就被解决了：温子言发的一串信息里，最后一条是一串数字。因为心里又烦又闷，夏追没仔细看前面的消息，直接快捷呼叫。 “喂？”是温子言的声音。 夏追来不及多说，劈头盖脸就问：“我们的交易，我能告诉他吗？” 他们的交易可不止一桩两桩，温子言反应了几秒才笑道：“当然，毕竟这件事差不多也要完了。” “如果你愿意，你甚至可以把所有错归到我身上。”他的语气甚至有几分愉悦。 有这个回答就足够了，夏追“哦”了一声，准备挂电话，却听那边的男声补充道：“以后我的消息记得回。” 她哪次没回了？夏追觉得莫名其妙，伸手就摁掉电话。 走回那边，韦舟还像个傻子一样仰头望她。 夏追没坐，直截了当地说：“你大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他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替那人说话，“其实他是个好人。” “韦齐飞，是吗？”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从一开始，”她听见自己声音像初春的江水一样冰，“我就是为了他才和你做朋友的。” “什……” 夏追忽然笑了一下。那或许不能称之为一个笑，只是面部肌rou习惯性地做出了反应：“刚刚和我说的事，这么大的秘密，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因为、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我们不是。”她说。 “我并不想和你做朋友，我不喜欢软弱木讷的人，我和你来往只是因为和别人做了交易。”江水往前流，她的话往外刺，“我和那个人约定好了，我套你话帮他对付韦家，他给我……” 不对。说到这里，夏追忽然卡壳。 她气笑了。因为她才发现，温子言这混蛋除了麻烦外没带给她任何东西，连顾其蔷也是秦烁摆平的。他靠威胁、靠画大饼，从她这里空手套白狼。 而她居然一直没反应过来。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我帮你报警，答应你一起散步，和你一起聊天，放学后一起写作业——全部都是为了套你的话；你告诉我的每一件私事，我都泄露给了别人；我早就猜到你mama那边有问题，却一直没有告诉你。” 她一口气说完，心头的重压随着话全吐出来，连带着多余的情绪也冷却了。 空气里只有冰渣子一样的声音：“我一直在利用你，和韦家那些人一样。” 说来好笑，明明她才是过错方，但一口气说完这些，夏追却莫名身心舒畅起来。她坦坦荡荡地低头俯视韦舟，像异教徒迎接十字架上的审判一样，轻松又高傲。 然而，受害者在漫长的沉默后抬头，第一句话不是指责而是替她辩护：“你和韦家那些人不一样。” 他这样说，夏追反而并不感激。那些无用的情绪卷土重来，她听见韦舟问她：“你为什么不一直这样骗着我呢……为什么非要告诉我？” 他的眼睛又红了，眼眶盛着液体，却一滴都没落下来。夏追发现少年的神情堪称平静。 “你一直骗着我就好了，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呢？” “不想骗你了，腻了。”她说。 “不是！”清澈的声音忽然浑浊了，泥水沸腾，“你只是不需要我了！” “我的价值只有这些吗？我还有好多可以为你做的——我可以给你烤饼干、给你拍照片、给你很多情绪价值。我还有价值啊，我明明还有，我们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当朋友，为什么你不愿意继续骗我了？！”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我明明还有价值啊，为什么都要对我这么残忍？”他蜷成一团，语无伦次，“我早就知道了，我知道不会有人没条件地对我好，顾其蔷、爷爷、爸爸、大哥、你……没有关系，利用我也没有关系，只要假装不知道就好了，只要你们肯对我好就好了，我不在乎你们图什么，能给的我都会给你们。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被所有人抛弃了？” 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她强迫自己的声音变得流畅：“你早就知道我在利用你？” 韦舟抬头和她对视，一句话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你知道啊。”夏追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角：“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想和我做朋友？” “我没想和你做朋友。”少年轻飘飘地问她，“我喜欢你啊，你知道的不是吗？” 凉风凛冽，石阶粗糙，面前是浑浊的江河，背后是嘈杂的广场。这里这么脏，没人打扫，书包和裤子上肯定沾了很多灰。 这是最失败的告白场合，当然也适配最失败的告白结果。 他说的对，所有人都知道韦舟喜欢她，夏追自己也知道。 可是她没有喜欢过他啊。她可怜他、欣赏他、羡慕他、鄙视他，可是她从来没喜欢过他。 她只想利用他，他明明知道的，又为什么要喜欢她呢？ 夏追也搞不明白。 她只是从一旁捡起书包，拍过灰尘就背上。 “话说明白了，以后也别联系了。”她说，“我回家了，拜拜。” 没有人拦她。 没有人拦得住她。 “夏追！”身后的人喊她，她没回头。 “我真的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 “韦齐飞不是一个好东西。”她只留下了这句话。 —— 终于写完了这章，韦小狗暂时下线，等到宋一清生日过完就差不多彻底下线了。是的，他们从头到尾都不会在一起，至于原因等他最后一点戏份写完我再说。 没关系没关系，有人欢喜有人愁，快乐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下章小洋鬼子又吃rou了、、、、 今天写完了感觉断在那里很不像话，自己再写了点，把韦舟这part写完了才放上来，所以晚了些。 好吧我自己也知道这么点事写这么多很奇怪，这一章只按两千字收费，多的一千五免费。求珍珠求收藏谢谢大家（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