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戒四十不惑
“烧”还是老样子，就连黄莺都没怎么变化，依旧是一副笑盈盈的少女样。 只是曹烨看电影的休息室里多了一张躺椅——那是梁思喆的。 两张椅子离得很近，躺在上面的人甚至可以毫不费力地手牵手，一起低头腻歪。 “黄莺刚和你说什么了？”曹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随便挑了个无聊的片子开始放。 “没什么，”梁思喆在另一张椅子上捏着他的指节，随口道，“人家小孩求她给我捎句话，想让我出演他拍的毕业短剧。” 曹烨的心思不在电影上，听了他说这话，忍不住笑起来，“谁啊？哪个小孩胆子这么大？” “小何，就最近经常来这里取景那个。” “他啊……”曹烨想起有这么一个人了，“小孩挺有才华的，拍出来的作品有灵气。” “不过，看不出来啊，小何平时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一个人，竟然有胆子来请你这尊大佛？”他砸吧着嘴，嘴里的薄荷味口香糖味道散出来些许，梁思喆和他离得近，闻到了清晰的薄荷味。 “所以呢？你答应了没？” “我倒是想答应，但是他提的要求我很为难啊……”梁思喆状似失望叹了口气，“他请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电影里的背景音还是你爱我我爱他的狗血戏码，梁思喆的眼睛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明亮，“曹烨，他想让你和我一起演一部校园片子。” 曹烨嘴里嚼口香糖的动作都有些慢了，他最近和梁思喆两个人在一起戒烟，说是戒烟，但说了这么多年，遇到烦心事还是忍不住会抽上两根来冷静。 口香糖被他换到另一边继续嚼，“不是我说，梁思喆，我俩都四十几了，还演什么少年的校园剧。再说，你还能装装嫩，人家小孩找你天经地义，扯上我干嘛？” “小烨哥哥……”梁思喆的头凑过来，留了很久的长发垂到曹烨肩膀上，有些轻微的扎人。他吻住曹烨，把对方嘴里的口香糖掠夺到自己那里。 “你永远是我的少年。” 口香糖其实已经没什么味道了，梁思喆却没吐掉。 曹烨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搞得有些发懵，这时听到梁思喆在他耳边说，“曹烨，当年寅叔骗你说我俩一起演《十三天》，后来只有我一个，你不失望吗？” 他说，“只有我一个人的小满是不完整的，我俩也不年轻了，万一下次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呢？” “小烨哥哥，陪我去弥补年少的遗憾吧。” 曹烨被他说中心思，怔在那里不说话了。他还是有些犹豫，“可是我不是演员，也已经是个四十几岁的老大叔了……人家小孩的毕业作品，不合适。” “没事，”梁思喆安慰他，“你这张脸拿出去骗骗小姑娘还是没问题的。” 曹烨最后还是经不住磨，稀里糊涂就跟着梁思喆参演了。 后来直到人家小何毕业做导演了，他才听黄莺说漏嘴，原本人家小孩本来只要梁思喆一个，是他自己臭不要脸把女主的戏份删删改改，硬是凑出个双男主的校园剧本。 也幸亏是梁思喆亲自来演，不然就凭小何一个人拿着这种剧本，怕是这辈子都别想毕业了。 小何毕业之后，他那部短片就被梁思喆买下来了，被梁思喆放在大别墅的放映室里，同先前曹烨多年前的录像放在一起，密封保存的很好。两人空闲时还会一起依偎着在沙发上看，沙发底下的小凯撒就静静趴在底下，是不是用头拱一下两位主人的腿。 ＊ 曹烨最近爱上了甜品。 整天在家里捣鼓做甜品，准确来说是糟蹋厨房……和折磨梁思喆。 据他本人说，人年纪大了就喜欢捣鼓一些年轻时候不曾尝试的东西。 梁思喆对此倒是非常认同——他年轻的时候也不曾天天跟在别人后面收拾烂摊子，不曾见过还能飞到天花板上的鸡蛋花。 做甜品最需要的就是鸡蛋，并且一次至少三个，所以现在家里存储最多的就是鸡蛋，消耗最多的也是鸡蛋。 有次小凯撒直接撞翻了一盒的鸡蛋，鸡蛋液直接浇在它头上，给淋个透彻，原本蓬松的毛一下子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还黏糊糊的。 曹烨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鸡蛋液有美发的效果，觉得不能就这样浪费，给小凯撒洗了个澡……蛋花澡——他用是热水，几乎是一接触到水，小凯撒的毛上就混杂着一绺一绺的蛋花丝。要是小凯撒会说话的话，他大概要被骂死了。 二十几岁的梁思喆在访谈里谈到曹烨眼睛里都是笑意：“爱情真的会让人没那么孤独，至于琐碎的鸡毛……就连对方赠与你的一地鸡毛也很可爱……对，真的很可爱，就连跟你吵架都很可爱。”【摘取原文】 不过很可惜的是，四十几岁的梁思喆家中厨房的鸡毛快要飞上天了。他也终于笑不出来，觉得一天比一天疲惫。 终于，梁思喆和曹烨吵了一架。 甜品的事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导火线，真正吵起来不是因为这个。 吵起来的主要原因是曹烨听曾燃说，梁思喆要退圈。 曾燃那天急急忙忙冲进总裁办公室，也是一把年纪的名导了，一边喘着气一边断断续续给曹烨说明情况。 曹烨坐在皮质老板椅上，穿得西装革履的，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听了曾燃说的一番话，只觉得一腔热血涌上脑门，原本不顺眼的领带更加不顺眼了。 曾燃：“曹总，梁思喆他在采访了说要退圈！” 四十几岁的梁影帝威力不减当年，甚至更甚，岁月只让他表面看起来更加沉稳，但本质上还是那个肆意少年，一张嘴怼得众记者哑口无言，偏偏还不能得罪，有苦说不出，只好把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曾燃娶了个文文静静的女孩，手机屏保还是他那个漂亮的小闺女，手上抱着半人高的娃娃，嘴咧着看向镜头。 他把采访视频调出来给曹烨看，“刚发出来就上了热搜，一直接就爆了。” “他天生就是吃这一碗饭的，你也劝劝他，才四十几退什么圈，这个年纪是黄金时期啊！”饶是曾燃，也对梁思喆头疼不已，“他也不小了，有多少人在年龄大了之后跌落神坛，他应该比我清楚。” 曹烨此时一心两用，一面看视频一面还要听曾燃念叨，反而两边都没办法专心。 视频里的梁思喆嗤笑一声，抓过旁边记者的话筒，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口：“是有退圈的打算……”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还有经历岁月的细纹。 曹烨脑子里“轰”一声响，这件事太突然，梁思喆甚至没有和自己说过这件事。 旁边曾燃还在说什么，但是他已经不想听了。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模模糊糊把曾燃劝出去，曹烨就瘫在椅子上，大脑放空，什么都不去想，什么也想不出来。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梁思喆打电话来了。 “喂？曹烨，”另一边的梁思喆应该在什么嘈杂的地方，杂音很多，“我现在有个紧急通告，等会儿要去赶飞机去纽约一趟。” 他还认真叮嘱曹烨：“我走了之后，你有时间就给自己简单做点吃的，要是没时间，也别忘吃饭，记得点外卖，不要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曹烨闭眼仰头靠在椅子上，胸口像是有一口气怎么都喘不过来，“梁思喆，你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电话对面的梁思喆愣了一下，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笑道；“曹烨，我有什么事情能瞒着你啊？我这不是……” “梁思喆！” 曹烨声音陡然升高，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深吸一口气，“你要退圈的事情怎么不和我说？网上都传得沸沸扬扬，就我曹烨一个人不知道是吧！” 梁思喆那边太吵了，吵得曹烨根本没办法冷静下来。 比吵闹更让人烦躁的，是梁思喆长久的沉默。 半响，曹烨听到梁思喆的声音隔着手机冰冷的屏幕传来：“曹烨，我……我没有瞒着你。” 梁思喆似乎很疲惫，可能是因为一天下来的工作，也可能是和曹烨短短几句的对话。 “我希望，你在同我发这一通火之前，能够先冷静一下。” “曹烨，你应该对我多一点信任，退圈这么大的事情，我没道理不可你说。” 梁思喆又顿了好久，接着深深叹了口气，“我这次正好去纽约，我们就暂时不要联系了吧。曹烨，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来谈这个问题。” “我曾经希望你能永远保持少年的天真善良，现在看来，我错了。” 曹烨听到梁思喆说的话，几次欲张开嘴，但最终嘴唇只是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直到梁思喆挂了电话，他都保持一言不发。 他想反驳梁思喆，但想了想，发现对方说的话没错。一直以来，相比于梁思喆，确实是他曹烨每次冲动，不计后果，几十年前在酒店打编剧也是，最后都要梁思喆来帮他承担后果。 就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替梁思喆抱怨一句： ——凭什么？ 凭什么每次都是梁思喆来帮他曹烨擦屁股？每次都是梁思喆来道歉，来主动求和。 到这时曹烨才猛然发现，许是多年的暗恋，让梁思喆在这一段感情中，本来就不平等。 他把手机随手扔在办公桌上，单手遮住眼睛，就这么抬头望天沉思了许久。 …… 而另一边的梁思喆也不好受，最后一场杀青戏在半夜，他没睡几分钟就要赶通告，一天的工作下来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还接了曹烨的电话，只觉得更累了。 就像他拍的《梁生祝梦》，难道生活最后都会被鸡毛蒜皮的小事给磨灭吗？梁思喆有些疲惫地想。 他又害怕自己刚刚说的话重了，那个小少年被自己伤到。 手机的闹钟在这个时候响起，闹铃是初始铃声，铛铛铛的声音像是在敲他的头。 这实在是，头痛欲裂。 该去机场了。 算了，随缘吧，梁思喆想。 …… 纽约的饭菜不是很好吃，没有曹烨的生活也没什么日子。 独自一人在纽约的梁思喆，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思念远在中国的曹烨了。 正当他放下手机，打算去洗澡的时候，手机响了，听铃声还是他给曹烨设置的专属铃声。 ——曹烨来电话了。 “曹烨？” “……思喆哥哥。”即便两人现在已经四十几岁了，但曹烨给梁思喆的专属昵称永远不会变。 “那你里应该是早上，你不用去公司吗？”梁思喆像个没事人一样，没提几天前两人不愉快的事情。 “公司今天放假。”梁思喆主动牵起话题，曹烨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讲，“小凯撒今天又把鸡蛋液弄的一身，我给他洗澡这次用的是冷水。” 他顿了一下，“思喆哥哥，我很想你。” 曹烨这次主动挑起不愉快的话题，“我错了，梁思喆。” 梁思喆有些无奈笑了笑，“你说你错了什么？” “我不应该先质疑你，而是应该先冷静想一想。”曹烨老实巴交在那里抠字眼，恨不得把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都扣下来。 “我说的不是这个，曹烨，我想说的是，你已经四十几岁了。我知道，我喜欢那个永远的少年，但是曹烨，你总得学着变得更成熟一点。” 想到自己也是半斤八两，梁思喆又忍不住扶额，“算了，我和你也是半斤八两，这事也是我冲动，是我没忍住怼了那个记者两句。” 过了这么多天，曹烨也差不多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他忍不住道，“确实是他该骂，啧。” 是那个小个子记者先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梁思喆和曹烨隔着手机屏幕，对他解释说，“我没想过退圈，曹烨。曾燃说得对，确实有人会跌落神坛，但也不乏为此追逐一生的人。我不会因为有人在这里掉下来过，就战战兢兢不敢站在这上面。” “我只有站在最高峰，才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 “至于曾燃给你看的那个……” “是媒体断章取义出来的新闻，还有好几家一起发的。”曹烨这几天已经查出来，他转移了话题，“思喆哥哥，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小烨哥哥，我明天就回来了，你要洗白白在家里等我吗？”梁思喆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眼里全是浸着爱意的思念。 ＊ 吵架吵完，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曹烨在梁思喆眼里更可爱了——也不知道他使用的什么滤镜这么厚，像极了当年那个情感大V的评论：“梁思喆现在不仅是真爱，而且正处于热恋，所谓热恋，就是哪怕对方不洗脸不刷牙并且蛮不讲理地与他吵上三天三夜，和好之后，他依然会觉得对方很可爱。”【摘取原文】 只是后来曹烨他们家厨房门口贴了一张警示贴纸，那种淘宝上几块钱定制文字小玩意儿。上面写着——曹烨与狗不得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