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方案
“……魔术，魔术师，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 自称为魔术师的女人简要地给降谷零解释了一下魔术的存在后，继续道： “所以，零君，一个办法是把魔力当做一种过敏源，远离魔术相关的一切，你的魔术回路就不会再发育。” “人类的一生能遇到的奇遇是有限的，艾莲娜……虽然她只能算三分之一个魔术师吧，但是她身上的魔力依然足够影响到你了，你现在回家去，发烧的毛病自然就会停止了。” 降谷零闷声说： “不要。” 大荒落巳调侃地追问： “哪一部分不要？是不想回家，还是不想离开艾莲娜？” 降谷零愤怒地用被子裹住自己，说： “……都不要！为什么要赶走我！” “我也没有说一定要你离开呀。”大荒落巳缓缓地眨了眨眼睛，戳了戳被子，“有潜质的人类在现代已经越来越稀少了，如果你选择浪费掉自己的天赋，我会很痛心的。” 男孩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 “那你是什么意思？” “要不要跟我学魔术？当你能够正确控制它时，发烧这种类似生长痛的小毛病当然也会消失了。” “我要跟艾莲娜医生学魔术，你不是说她也是魔术师吗？” “我好伤心啊，零君，我自认为魔术水平还不错哦？” “哼，不要你。”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说。” 降谷零感觉身边一轻，魔术师已经站起来了，几秒钟后，病房的门被轻轻关上了。 降谷零犹犹豫豫地掀开被子——她真的走了？不再坚持一下吗？ ……那看来这个人也没有多重视自己。 ＊ 魔术师扶着扶手慢慢走下楼梯，天色已经暗了，是诊所歇业的时间。一楼的会诊室里，艾莲娜正在做整理病历一类的事情，听到脚步声后回头。 魔术师抛出话题，“艾莲娜，你知道那孩子怎么说吗？” “零君没做什么失礼的事情吧？”艾莲娜犹豫地问。 大荒落巳笑出来，“他想让你当魔术老师，不要我。” “这真是，这孩子真是……”艾莲娜语塞了。 大荒落巳为自己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玩笑道：“要不要考虑一下呢？零很中意你哦，会成为乖徒弟的。” “别开玩笑了。”艾莲娜扶着额头，“我远远称不上是魔术师，顶多路过魔道的门口，向内瞥见了一丝皮毛罢了，我没有为人师表的能力。” “啊，艾莲娜，不要看不起自己，我一直觉得，你会比那些自持正统的魔术师更有机会抵达「根源」。科学、魔术，说到底都只是不同的手段而已，你很有潜力成为走得最远的那个人。” “我并没有在追求什么……” 魔术师静静地看着艾莲娜。 艾莲娜：“好吧，我确实……唉，我们还是先说零君的事情吧，我去好好劝劝那孩子。” “要小心他会伤心哦，小孩子很容易会认为是大人不要他了。”大荒落巳说。 “……唉。”年轻的医生再一次叹气。 “其实我想，如果你还有你的丈夫不介意，我可以在你家诊所住几天吗？” 艾莲娜立刻道：“啊！非常欢迎你，当然，厚司也会欢迎的，他读过你的一些著作，我和他说这位作者曾经是我的教授时，他还嫉妒我呢。” “我不讨人嫌就好。”大荒落巳莞尔一笑。 ＊ 闹腾了一阵后，降谷零的高烧退下去了很多，他主动从床上爬起来，颇为低落地推开门。他心里明白既然病好了，就该乖乖回家，艾莲娜医生的诊所不是他的家，但是他的家又有什么好的呢？ 走廊里有一股香味，这股味道让降谷零立刻感到无比饥饿，他把这扶手小心地走下楼梯，穿过连接会诊室与休息区的短廊，降谷零看见了艾莲娜医生和明美meimei正在吃饭。 “好香啊。”降谷零下意识地小声说。 “零君？”艾莲娜转头，看见了半个身体站在阴影里的孩子。 “你好点了吗？”她关切地问，并且走过来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降谷零低下头，小声说：“谢谢艾莲娜医生，我已经好了，所以，那个，我要回家了。” 话音刚落，他的胃咕噜响了一声。 艾莲娜医生温柔地说：“饿了吗？先吃饭再说吧。” 她打开汤锅，浓郁的香气变得更加鲜活，她盛了米饭和蔬菜汤给降谷零，宫野明美递给他餐具。 降谷零认真道谢，小心地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 这是一种介于汤和炖菜之间的浓厚汤汁，降谷零能认出来里面有番茄、洋葱和胡萝卜，热乎乎的，吃到嘴里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美味。 “好好吃，艾莲娜医生好厉害！”降谷零立刻道。 “不是mama做的，是巳阿姨做的，就是那个穿黑裙子的阿姨。”宫野明美解释道。 “啊？……我感觉那个阿姨只会熬魔药。”降谷零咬着勺子闷闷地说，“像女巫一样。” 宫野明美想了想，点点头，说，“她还会变魔法。” “那个是魔术，不是魔法，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情才叫魔法。”降谷零把今天刚从魔术师那里学来的东西搬出来，纠正道。 小女孩一知半解地点头，理所当然地指着汤说：“我知道，所以这个就是魔法！零君吃了这个一定能好起来。” 艾莲娜笑着摇头，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说：“就剩一口了，快点吃完去做作业。” “好的mama。”宫野明美乖乖吃完，踮起脚把碗端到水池里，跑去房间里写作业了。 降谷零默默地吃饭，他心里有种晚饭结束就要离开这里的郁闷感，于是虽然他很饿，饭菜也十分美味，他依然吃的很慢。 “巳说要回去取一些东西，这一段时间她要在这里做客。”艾莲娜主动打破沉默，对降谷零说，“零君，你觉得巳阿姨怎么样？” “感觉她……有点可怕。” 艾莲娜撑着头，说： “是这样吗？零君你知道吗，我读大学时，曾经是巳的学生，我撞见过她用烧瓶煮水果茶喝，她立刻分我一杯，‘贿赂’我不要揭发她违反实验室安全守则。” “？”降谷零茫然地眨眼。 “巳是很有趣的人，也许作为魔术师的她确实和普通人很不一样，但并不可怕。零君慢慢就能知道了。” “……哦。” 艾莲娜一边轻轻用指尖捋着额头，一边回忆着，既是在和一个孩子对话，又是忍不住地追忆自己的过去。 “其实，零君，我是个能力和心性都很有限的人，我有时会羡慕巳，她的才能和意志是凡夫俗子远远不能够相比的，但是我也感觉很幸运，在机缘巧合下，能遇到这样神奇的人，短暂地追逐过她的智慧，哎，虽然是半途而废了，但这也是一段属于我的奇遇吧。” 降谷零一知半解地点头，他只见过一个温柔、耐心、可靠的医生艾莲娜，没有见过艾莲娜这样私人化的情绪表露，他无法理解一个成年人复杂的所思所想，只是朦胧地意识到，那个魔术师应该是个好人，才会让艾莲娜医生这样反复地夸夸她。 艾莲娜说完，顿了顿，摇摇头将那些思绪收好，继续对降谷零说： “我说的太多了。这一段时间，巳会住在诊所里，她去取东西了，你要是感觉好一点了，我可以送你回家，或者你想继续住在这里，都是可以的。” “我……”降谷零捧着碗，热热的汤透过碗壁熨烫着他的手指，他还在犹豫。突然，诊所的电子门铃响了。 “应该是老师回来了，我去开门，零君慢点吃哦。”艾莲娜站起来。 降谷零还在胡思乱想之中，他应了声，继续拿起勺子，在艾莲娜医生穿过短短的、黑暗的走廊时，他忽然感到一股难以言语的寒冷。 一种像是被黑漆漆的枪口顶住脑门一样的冰冷预感抓住了降谷零。他浑身僵直，眼瞳颤动，勺子掉到汤里，热汤溅到了他的手背上，他却顾不上，磕磕绊绊地跳下椅子，用一种被掐住脖子的幼崽一样恐惧的声音警告道：“艾莲娜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