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长大

    鹭大是百年老校，校园里很多五、六十年代铺就的石板路，天晴的时候，程夏很喜欢走条林荫道，鞋跟敲打着石面，能听到清脆的脚步声。

    但今天失算了，淋了雨的路面又湿又滑，偶尔还有积水，她不得不走得小心翼翼。

    五月初的风还有些凉，夹杂着雨丝，吹得人浑身潮湿，程夏只穿了条长袖的连衣裙，程煜怕她着凉，就把伞往她那边压。

    伞面遮住了大部分的风，上半身暖和了些，程夏自然知道程煜的小动作，心里咕噜噜冒着泡泡。

    说实话，小时候她很怕这个哥哥，因为程煜似乎不怎么喜欢她，很少给她好脸色看。

    她上小学的时候，程煜已经高中，每天放学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时会出来露个脸，其他时间都是埋头苦读。

    等她上初中的时候，程煜已经来鹭城读大学，因为忙着和同学一起创业，暑假也没回家，兄妹俩一年只能见两三次面，很是生疏。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祁玲玲要程夏报鹭大，说程煜也在鹭城，可以照顾她。

    程文峰和祁玲玲送程夏来鹭大报道那天，程煜工作忙，到晚上才赶来陪他们吃了顿饭，祁玲玲揪着程煜批斗，说他对meimei不够关心。

    大约是因为祁玲玲的叮嘱，程煜倒是来学校看过她几次，只是每次见到他，程夏还是会有些局促。

    他身上的气质太清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喜欢她，每次见面都淡淡的，但程夏见过他和助理说话，也听到他跟人讲电话，好像也是这么一副冰冷的感觉。

    虽然是下雨天，宿舍楼下依然站着一对依依不舍的小情侣，伞面压得低低的，大约是因为看不到脸，伞下的人比平时更加肆无忌惮。

    “讨厌，被你咬破了。”

    女孩娇嗔。

    “晚上别回去了，我们去外面过夜？”

    男孩低哄。

    “不要了，我明天还要考试呢，周末再说吧。”

    “我等不到周末了，不信你摸摸看。”

    ……

    这个点宿舍楼下经常有腻腻歪歪的小情侣，大一刚开学那会儿程夏还有些不自在，现在已经能够做到目不斜视了。

    但今天程煜就在身边，不知为何，气氛突然就变得有些微妙。

    程夏倏地想起那天晚上，男人guntang的呼吸在她脖颈间流荡，还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掐在她的臀上时那种让人颤栗的触感……

    她脸颊烫了起来，赶紧转身背对那对小情侣，抬头看着程煜的下巴，视线不敢继续往上。

    “那个，我宿舍到了，谢谢哥送我回来。”

    程煜还在想刚才那个男生的事，但程夏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不好问，听到程夏的话，他收回涣散的思绪，抬头了一眼外墙有些老旧的宿舍楼。

    楼下花坛的三角梅似乎比当年更茂密了，正是开花的季节，枝头挂满了红色的花，被雨水压得沉甸甸的。

    “你住这里？”

    之前几次，兄妹俩都是在校门口见面，程煜没来过她的宿舍。

    “对啊，这一片都是女生宿舍，我们系住这栋。”

    程煜当然知道女生宿舍在这一带，不过他读书那会儿，这栋楼是艺术系的女生宿舍。

    “你住几楼？”他收回视线，又漫不经心地问。

    “不好意思啊哥，学校不让男生进女生宿舍，就算是家属也不行，真要上去得提前跟辅导员报备。”

    程夏会意错了，有些尴尬地解释着。

    看着她微红的耳根，程煜弯了弯嘴角，“我知道。”

    他只是觉得巧合而已，不过，这巧合也没他预料中那么巧合，程夏说她住八楼，当年苏影住的好像是……六楼？

    雨小了，地面的水洼被路灯照得发白，草丛里传来几声稀疏的猫叫，宿管阿姨站在门口对依依不舍的小情侣们说要关门了，让女生们赶紧进去。

    程煜抖了抖雨伞，水珠扑簌簌往下掉，他把伞递给程夏拿着，手伸进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

    “生日快乐。”

    程夏有些意外，和他的出现一样，他的礼物也很难得。

    每年她生日，祁玲玲都会准备隆重的生日party，家里一堆小朋友，闹哄哄的，程煜从来不参加，不但不参加，还一副“这群小屁孩吵死”了的嫌弃表情。

    礼物也很敷衍，发夹，文具盒，卡通贴纸，带翅膀的圆珠笔，有一次还是临时跑去隔壁找吴浩宇要来的课外书，再后来，他出门读大学，生日礼物也就理所当然没有了。

    “谢谢。”

    程夏接过盒子攥在手心，尖硬的盒角硌着手掌，指腹摩挲着丝绒缎面，她心里隐隐期待起来。

    程煜重新接过伞，眸底蕴了丝柔光，“18岁了是吗？”

    “19了。”程夏笑眯眯地说，“去年就18了，妈还特意在丽湖酒店订了包厢让我请同学，你忘了吗？”

    程煜笑了笑，“那是虚岁，算周岁今天才满18，对吧？”

    程夏再次意外，没想到他记得还挺清楚。

    -

    程煜走出鹭大的西校门时，雨下得更大了，黑色的宝马停在路边，驾驶座上的人正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刷手机。

    程煜平时都是自己开车，晚上被合作方灌了几杯，只得让助理开。

    看到程煜出来，周浩然连忙收好手机调整姿势，车门关上后，他问程煜是要回榕城还是去湖光景苑。

    合同已经初步敲定，明天正式签约，程煜作为老板亲自谈的项目，当然也要亲自签约。

    程浩然心里嘀咕，明明工作还没结束，为什么他今天晚上要赶回鹭城？三个多小时的高速，还下雨，开得他眼睛差点瞎掉！

    程浩然暗暗祈祷，希望老板回湖光景苑，这样他就不用连夜疲劳驾驶了……

    “晚上先住下吧，明天早上五点，你来湖光景苑接我。”

    湖光景苑是程文峰和祁玲玲买的房子，位于鹭城市区，寸土寸金，程煜大学毕业后，夫妻俩就把房子改到程煜名下，为的是方便他谈婚论嫁。

    程煜工作忙，天天早出晚归，周末也经常加班，在家呆的时间不多，房子没什么人气，显得有些冷清。

    他把钥匙扔在玄关，习惯性脱了外套，抬起胳膊正要脱里面的T恤，眼前闪过一张惊慌的小脸，他动作顿住了。

    这房子平时就他一个人住，所以随性惯了，那天晚上程夏给他发短信，说演唱会结束已经很晚，她就不回学校了，要过来这边住。

    他忙着应酬，没看到微信，回家后像往常一样直接脱了衣服走进洗手间，结果就和刚从淋浴房出来的程夏撞了个正着……

    程煜扯了扯衣摆，走进房间拿家居服，转头看到书桌上的万年历，打开的那一页正好是今天，立夏。

    日历上是一幅画，翠绿的垂柳和轻灵的燕子，显得生气勃勃，底下一行小字，“斗指东南，维为立夏，万物至此皆长大，故名立夏也。”

    长大，长大。

    程煜一边换衣服，一边咂摸着那两个字，眼前蓦地浮现出一对白皙的乳，浑圆，饱满，rutou被水浇得发硬，小小圆圆的一粒樱桃似的，周围一圈浅粉色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