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唔嗯……”混沌的意识逐渐回笼，席卷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疼痛，我轻轻转了一下眼珠顶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努力睁开眼，入目的是纷乱纠缠的发丝，以及那正侧躺在我身边，正垂眸看着我的男人。

    “旦……那……”

    我张了张口说道，声音嘶哑得不像我的，而听到我的呼唤，八岐大蛇似乎很是满意，他眯起眼勾起了唇，伸出手指抵上了我的唇角：

    “嘘，先别说话……”

    如野兽一般的竖瞳定定看着我，但我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他的话语中似乎有魔力一般，让人不由自主想听从他的话语，我乖乖闭上嘴不再言语，轻轻吞咽着缓解我喉咙的不适。

    “呵呵呵，真是可爱的小樱花……”

    八岐大蛇低声笑了几声，原本抵着我的唇的手指改为用指腹摩挲了几下我的唇瓣，眼眸微深，只见那原本粉嫩柔软的唇上留下了几道被狠狠蹂躏后的印记，从圆润的唇珠蔓延到了嘴角，带着几分紫色的红意让面前的少女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让八岐大蛇心里翻涌起一丝痒意。

    虽有此意，但八岐大蛇也只是看了片刻那面露茫然的少女，便勾着唇角收回了手，他缓缓坐起身，任由被褥顺着自己光滑的背脊滑下，露出精壮身体上纷乱的抓痕。

    呀……

    我“轰”的红了脸颊，只觉得浑身血液一下冲上了头顶，羞得自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我连忙扯着被褥盖住头，不顾身体中传来的令我龇牙咧嘴的酸痛感像鸵鸟一般埋入了被窝里，唯独留下两只眼睛悄悄地打量着八岐大蛇后背上属于我的“杰作”。

    “哦？现在知道害羞了？”

    八岐大蛇伸手扯了几下我的被子，无果后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随后他裸着身子下地，刚站起，那些不知在什么角落里的小蛇们便窸窸窣窣地爬上了他的身体，形成了他的衣物。

    “今日带你去修罗鬼道，听说那边有百年未出现的鬼市，想来应该很热闹。”

    八岐大蛇一边整理着衣物一边瞥了一眼床上的鼓包，眼眸中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

    “准备好就来找我，小樱花。”

    说罢，开门又关闭的声音回荡在了卧室里。

    门扉关闭传来一声轻响，说来也怪，这间满是黑色雾气的屋子遮蔽了所有的光芒，唯独有着光亮的屋子仅仅只有少女在的那间，门缝微开透露出的几缕光芒随着关闭一并锁入了屋里，而伴随着光芒的消失，八岐大蛇原本噙着笑意的嘴角也一下荡了下去，温和的眸子里闪过了几道凌厉的光。

    “呵……看来有些不速之客在试图找寻着我可爱神明的下落啊……”

    八岐大蛇抬起手，而像是知道对方意思的小和尚也从角落中走出，不发一言地变成了一面黑镜，任由八岐大蛇将力量灌输其中。

    “让我看看……哦呀……”

    镜面动荡，如同水纹一般散开又聚拢，逐渐出现了几个身影，而当那蓝发男子出现的一刻，八岐大蛇瞳孔微微一缩，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往前更倾了几分身子。

    “原来……是老熟人呀……”

    ……

    “啊啊，不行不行，我不能再赖床了……嘶……”

    不知在被窝里躺了多久，直到我狂乱的心跳声平复了下来我才从被褥里探出头，试图起床，可是光是轻轻一动，浑身如同散架一般的酸痛感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痛……”

    我有些不适地捂着腰，苦着脸想着该怎么办，虽然和旦那迟到了这么久的圆房让我心里跟吃了蜜糖一样甜，但是这身体实在是疼得难以挪动。

    这下该怎么办……

    正思考着，突然脑海里出现了许多陌生的画面，让我有一种隐隐的熟悉感，就好像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彼时彼刻，我都经历过。我眼中划过一丝茫然，看着记忆中那和我相似的背影抬起手覆盖在头顶，温和的绿光充斥着全身，以及随着她的动作，隐隐传来了一声模糊又清晰的声音。

    “治愈术……”

    我喃喃着开口，猛地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做出了记忆中同样的动作，柔和的光芒沿着我的身体每一寸扩散着，修复着所有的不适，磨人的酸痛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熟悉万分的惬意和舒畅，让我不由得享受似的眯起了眼眸。

    “嗯？”

    随着绿芒的绽放，清脆的叮叮声也随之传来，我好奇地往声源处望去，却见一条条银白色的锁链万分灵性地矗立在我面前，像是很亲近我似的往我这蹭了过来，而奇妙的是，我也并不讨厌这种事情。

    “你是……？”

    ……

    “旦那，我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八岐大蛇正在交代着黑镜什么事情，便听到了身后的开门声，他心念一动，回过头看着那一身淡色和服的美艳少女，下意识地扬起了嘴角，调侃道：

    “可让我好等啊小樱花，如此看来，下次还得节制一些。”

    “大人！您又打趣我！”

    一缕薄红蔓延上少女雪白的脖颈，逐渐侵蚀上了那小巧圆润的耳垂，像是一朵娇嫩的樱花，让八岐大蛇的内心更柔软了几分，全然不顾少女美眸瞪视的模样，兀自撇过头看了一眼黑镜，在黑镜识趣地离去的同时往少女面前走了几步，柔和了几分嗓音地说道：

    “既然准备好了，就走吧。”

    ……

    修罗鬼蜮是比起鬼蜮还要更深一层的存在，此处有着最浓烈的恶和最虚伪的善，在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最深的秘密，他们各不相同，唯一相似的地方则是有着共同的爱好——杀戮。

    高台之上，畸形的小鬼发出狰狞的叫声，像是痛苦的惨叫又像是愉悦的尖笑，桀桀嘶鸣，好似生锈了的铁钉一点一点敲击着耳膜，震得头颅嗡嗡作响。他们聚集着，围在一只濒死的庞然大物边，用细长的指甲扣下了一块又一块沾满了鲜血的腐rou，大口撕咬着。

    猎物的哀鸣是这场饕餮盛宴的伴奏，徒劳的挣扎是取悦这每一个人的歌舞，让那满含恶意的笑声更大了几分，而随着一阵破风声传来，那尖锐的笑声戛然而止，伴随而来的是愈发浓郁的血腥味，封住了其余每个人的嘴。

    “吵死了。”

    不辨喜怒的声音传来，虽然轻，却好似千斤重一般敲打着所有人的心脏，小鬼们下意识散开，在说话的人旁边留下了一大片空地，那濒死的巨物努力睁着浑浊的双眼期盼着看着声源处，似乎想要求对方救救自己，可是他墨色的瞳孔中只是倒映着一张有着一头红褐色短发的微笑脸庞。

    噗呲——

    什么东西洞穿血rou的声音传来，那奄奄一息的巨物便再无声息，四周安静的可怕，过了好一会才传来一阵黏腻的拉扯声。

    “啧，果然用手还是不方便啊……”

    来人一脸嫌恶地将刺入巨物身体中的手拔出，拖拽出一枚鲜红的心脏兀自在他染血的掌心不断跳动，他扯断了链接的血管，毫不顾忌那如瀑的鲜血洒了满地，将尚且温热的心脏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嫣红的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下，落入脖颈间。

    无端的风从远方刮过，扫过了修罗鬼蜮，原本安静的小鬼们突然躁动了起来，喳喳地叫喊着听不懂的话语，随之而来的一股陌生的熟悉感更是让来人停住了动作，吞咽的幅度都缓了许多。

    “……呵呵……呵呵呵呵呵……”

    低沉的笑声从胸腔中传来，只见那红褐色头发的男子突然颤动着身体狂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兴奋与愉悦，他随手扔下啃噬了一半的心脏，猩红的眼眸中荡漾起一片火光。

    “真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我的猎物。”

    ……

    “旦那大人，为什么我要一直蒙着这个黑纱呀……”

    我有些不适地摸了摸眼睛上的遮挡，虽然这片纱并没有将我的视线完全遮蔽，但是每一处地方都模糊了几分，让我看得不甚清晰。

    “乖，好好戴着，修罗鬼蜮以人为食，我可不想我可爱的小樱花被别人吃了。”

    八岐大蛇勾唇说道，眼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他锐利的眼眸看向了四周，迎向了那千万道窥伺又蠢蠢欲动的目光，紫黑色的眸子里泛出淡淡的金芒，透露出nongnong的警告意味。似是被威吓住，那些露骨的视线少了许多。

    “吃……吃人？”

    我有些怯生生地躲在八岐大蛇的身后，下意识扯住了他的衣袖，害怕又好奇地问道：

    “像大人吃我那时候一样么？”

    “……”

    破天荒的，这一向不辨喜怒的蛇神突然沉默了下来，他微微撇过头看向身后的少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人？我、我说错话了吗？”

    视线不清晰带来的不安全感让少女有些慌乱，她的语气稍显急促，抓握着八岐大蛇衣袖的手也越发紧了一些，将八岐大蛇从神思中唤醒。

    “呵呵呵，真是……”

    八岐大蛇满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手牵住了少女柔嫩的手，声音下意识又放轻了一些。

    “害怕就抓紧。”

    温暖又充满安全感的手掌握住我的，像是有魔力一般一下抚平了我心里的不安，我乖巧地抓握着八岐大蛇的手，安静地跟着他在人群中走动。

    “今天主要是来办事的，不过恰好鬼市开了，寻思着呆在那屋中也是无趣，不如来看看。”

    八岐大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得我心里一阵酸软，这臭脾气的家伙平日里才不会这么认真地解释呢，要么就是调笑我要么就是语气怪异地碎两句嘴，现在应该是怕我害怕才解释的吧……我感受着手心里的几分僵硬，心里偷笑了几声。

    我安静地抓握着八岐大蛇的手，听着一向能言善道的他正抓耳挠腮似的磕磕巴巴地跟我说些什么，旁边到处是小贩的叫卖声，热闹非凡，可尽管如此我依旧清楚地听见了八岐大蛇的话，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们两人，任何声音都离我远去。

    真是奇妙的感受。

    我微笑着跟着前面人的步伐走着，渐渐的，八岐大蛇说话的声音越发远去，叮叮当当的碰撞声越发清晰了起来，我有些不安地握着手心里的手，在感受到有力的回握的时候产生了一股怪异的违和感。

    “旦那……大人？”

    我小心翼翼的开口，却感觉到对方身子微微停顿了一下，突然一条冰凉细长的锁链一下紧紧勒住我的脖子往后仰去，在我短暂惊呼的时候卡住了我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无数条锁链绑住了我的身体，拉扯着我的手臂往后折去，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脸庞，流连在我的勃间，最后粗暴地抬起我的头，好让我对上眼前人血红的眼眸。

    “哟……好久不见！”

    “……所以，现在还害怕么，小樱……花？”

    另一边，八岐大蛇兀自说着，等到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本牵着的少女变成了一只吓懵了的小鬼，看到自己回头后还讨好地露出一个笑容。八岐大蛇停下了身子，狰狞的竖瞳看着那小鬼的模样沉默了许久，只见那小鬼突然万分痛苦地惨叫了起来，不多片刻便炸裂在空中化成一片血雨，将八岐大蛇身上的衣物染上红意，血水顺着八岐大蛇俊美的脸庞流下，让他像极了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紫色的眼眸里绽放出耀眼的金光，映衬着他唇边的笑容都越发扭曲了几分，无数条小蛇从八岐大蛇衣摆下钻出，往四面八方游去。

    “给我找！”

    怒气翻涌着黑色的光芒往空中四散开，修罗鬼蜮中刮起一阵狂风，在整个鬼市中引起了一阵sao乱，而在远离鬼市的小巷子中，被束缚的少女正惊恐地看着面前一头红发的青年。

    “你，你是谁！”

    “哦？”

    鬼童丸挑了挑眉，微微勾手，那些原本藏身在少女身上的锁链便好似听从命令一般回到了他的手心，他拽了拽锁链，让少女身上的束缚更紧一些，随后凑近了少女的耳边低声说：

    “要不是这些锁链上有我的气息，听你刚才的话我还以为认错人了，现在看来是失忆了。”

    越发收紧的束缚让少女的呼吸更加急促了起来，鬼童丸的手沿着对方的身体抚摸下去，在经过一些部位的时候引起了对方的轻颤，被卡住脖子的少女只能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完全无法呵斥这一无礼举动。

    “不过没事，看起来你的身体还是记得我的，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微凉的唇贴上了小巧的耳垂，鬼童丸气息微吐，暧昧地说道：

    “你好，我是……鬼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