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
本来这一切都是按照禅院直哉所想的那样进行着的，他和十六夜爱子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他对女人安排的生活也是十分满意的。 可惜所有的美好都在他再次踏进十六夜大宅之时骤然消失了。 当他再次看见那满脸皱纹的上川海渡之时，几乎是立刻就按耐不住之前心中积攒下来的愤怒，牙根有些发酸，琥珀色的眼睛阴郁得垂下，以俯视的角度嫌恶得审视着眼前的这个下三滥的家伙，随后又扬起了一个冰凉又狠毒的笑容，满满的恶意全部写在了脸上， 上川海渡却像是没有看见禅院直哉那般，只是微微朝他点头示意，就开始向十六夜爱子汇报着一些事物。 刚开始都是一些繁琐的小事，不过禅院直哉并不愿意离开爱子的身边，便就只能在旁边斜着眉眼满脸不情愿的听着，他虽然万分看不上这个上川海渡，但也算是碍于女人的面子没有直接发火。 可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可算彻底激怒了这个Omega。 “十六夜长谷给您送来了一件礼物。”上川海渡一边说着还一边递给禅院直哉一个有些微妙的眼神，“或许您应该亲自去看一下。” 小少爷根本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他狐狸一般的眼睛又恢复了曾经的那般狠冽毒恶的模样，细眉一挑，高高在上地瞥着上川海渡。 “别什么事都来烦我们。”他恶狠狠地说道，“这种事情都处理不好，可真是废物。” 他可刚做完十几个小时的飞机，长途跋涉的疲劳让他现在只想赶快和十六夜爱子一起躺在床上，不过是个礼物罢了，再贵重又能贵重到哪去？他本就对这个该死的管家心怀不满了，现在这个家伙一讲话他就想要去撕烂他的嘴，哪还有耐心在这儿等着看什么礼物？ 十六夜爱子并没有阻止禅院直哉轻蔑的语言，而是轻轻拽上了Omega的手腕，随后再示意上川海渡继续说下去。 这位老Beta管家会怎么样她当然不在乎，不过她并不喜欢禅院直哉把血浆整得他身上满哪都是，况且刚回宅子第一天就死了一个人，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这可能不单单是一个礼物。”Beta说话之时是看着禅院直哉的，“家主大人，十六夜长谷大人给您送来的是一个Omega，一个跟您信息素100％契合的男性Omega。” 什么意思…… 他在说些什么…… “长谷大人说了，十六夜家的继承人向来都需要由信息素相匹配度为100％的Omega诞下，既然您已经继承了家主之位，也应该承担这一责任。” 在那一瞬间，禅院直哉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冻僵了一般，身体里的所有血液都不再流动了，一切的一切也在上川海渡说出那句话之时停止了…… 等他的意识能再次运作起来之时，握紧的拳头就已经快要落到了那老人脸上，可在他的身子已经冲出去之时，十六夜爱子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把他又及时得拉了回来，Omega随之一个踉跄，差点没有站稳摔了下去。 他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女人的面庞，阳光透过玻璃窗户照在他那精致美丽但却已经有些崩坏了脸上，将那瞳孔颜色照得更浅，又将里面装满着的不可置信完全显现出来，修长的手指紧紧得攥着和服宽大的袖子，然后在十六夜爱子那冷淡的红色眼眸中慢慢送了开来。 禅院直哉以为自己是愤怒无比的，但当那颤抖的声音从他的嗓子中发出，他才意识到此时在他身体里占据上风的已经是恐慌和委屈了。 “……爱子……”他轻轻拉上女人的袖口，用那浸满了无数复杂感情的双眼看着他的Alpha：“爱子，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送给你了一个Omega？” 十六夜爱子挥了挥手让上川海渡赶快退下去，再用一副有些惊讶又有些无奈的表情对上男人的琥珀色眼睛，再慢慢牵上他抓着自己袖口的手，温柔地抚摸上他的虎口处。 这一不常见的轻柔动作里，像是什么都没有说，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这让禅院直哉的大脑一时间更加混乱成了一团，他怕爱子因为自己或许误会了这件事而生气，更怕若这件事是真的他应该如何反应Alpha才不会再抛下他。 如此卑微惶恐的模样当真不像他的性子，可是当一个人早就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当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深之入骨，无法从心间剥离的爱慕是痛苦的来源也是美好的种子，真正沦陷的人是欲望的奴隶，等回过神来之时所有的人格都已然变成了那个人的附属。 于是禅院直哉就只能望着她，望着那个已经完全占有他改变他的女人，他等待着十六夜爱子的回应，就像是在等待自己未来的道路。 “我也不知道。”女人轻声说着，“十六夜长谷，谁能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没事直哉，我当然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禅院直哉抓着爱子的手更加用力了，眼神时不时瞟向上川海渡刚刚退下时的路径。 “这么说真的有一个Omega了？” 他努力地想要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韧不摧，但却依旧控制不住古老悠扬的京都腔尾调的颤抖，这让他听起来像是一只发抖的小鹿，是任何Alpha听了之后都会产生怜惜的，但是在这看起来脆弱易碎的美丽外表下，十六夜爱子清楚地知道那颗鲜红色的心脏是浸满着毒液的，这恶狠狠的坏意虽然已经不是面对她的了，不过爱子太了解他的性子，她现在只要是一松开自己的手，这冷血的狐狸就会立刻冲上去先咬断上川海渡的脖子再去找到那个无辜的Omega将他的心脏掏出来捏碎，这就是禅院直哉，事实证明，他就是这样一个家伙，除了十六夜爱子，面对任何一个敢让他感到任何一点不悦的人，他都会将他们挫骨扬灰。 “我要去见他，那个Omega，既然这个家伙敢进到宅子里，就一定不能害怕别的什么了吧。” Alpha及时拉住了男人想要抽离开来的手，十指紧紧相扣起来，阻止了他下一步的过激举动。 十六夜爱子看起来当然是轻松无比游刃有余的，红色的眼眸中满是毫不在意的淡淡笑意。 “我跟你一起。”声音明明是幽幽传来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思，“既然是十六夜长谷送来的，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这一句话说出来，倒是给她和十六夜长谷之间摘得干干净净，这也让禅院直哉稍微喘了一口气，毕竟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爱子不会站在他的这一边。 说实在的，他可不认为十六夜长谷这个老头子送来的这个下三滥的Omega会得到十六夜爱子的一个眼神，毕竟这群卑贱的家伙各个方面都是完全比不过他的，这可是他骨子里不容质疑的骄傲，若真是以为随便一个稍微有几分姿色的Omega就能取代他的位置的话那就简直是太天真了，所以现在看来，十六夜长谷还没有那么蠢，至少还知道找一个与爱子信息素匹配度高达100％的烂东西送来，经过这么长时间以来和十六夜爱子的相处，他对Alpha和Omega之间信息素的匹配度多少也有一些了解了。 100％，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在他做手术变成Omega的时候，他的父亲禅院直毘人可谓算是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得到了十六夜长谷的信息素数据，毕竟不是什么十六夜帝人，更别说什么十六夜爱子，当时最后标记他的Alpha本就应该是长谷那个老头子，而自己的信息素自然是被禅院直毘人设计成跟十六夜长谷100％契合的状态了……… 该死的十六夜长谷，可真是在各个方面都要来恶心自己，难为自己，等十六夜爱子能让他更加接受他，让他禅院直哉自己真正掌握上十六夜家的权力之时，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就是自己第一个要铲除的对象了。 上川海渡把那个送来的Omega安排在了一个距离主宅很近的偏殿里，这让禅院直哉刚踏进那小院就被气得直翻一个白眼，完全不顾下人们的注视，一个抬脚就把门前摆放着的小小神像踹翻在地，咣当的一声在寂静的院子之中十分明显，他精致的眉眼里更是阴郁得吓人，像是随时要把这里面的Omega活生生吞进肚子里那般。 十六夜爱子只是跟在他身后不说话，任由他暴力的发泄着。 “喂，赶快给我滚出来——” 小少爷的声音并不是太大，不算在怒吼，但每一个词却都是咬牙切齿，如要把对方在唇间给碾碎，狐狸一般的眼睛斜扫着那Omega所居住的房间，随后又鄙夷地抿了抿嘴，发出了不屑的声音。 他还没见到这个Omega的脸就已经对他恨之入骨了，现在等到他真正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禅院直哉简直是要将自己的后牙都给咬碎了。 若是放在从前，这样子的Omega确实会是他喜欢的类型，顺柔亮丽的黑色半长的头发，像是带着微微细闪的暗紫色眼眸，巴掌大的脸蛋儿再配上小巧的鼻尖和红嫩的嘴唇，纤细脆弱的脖颈让人看了就会产生怜惜，瘦小的Omega穿着一件看模样就昂贵不已的淡青色和服，将他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细腻柔软，木屐踏在地板上发出的哒哒声音一点一点地与禅院直哉的心跳声音重合，Omega的美丽在他的脑海里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虽不能说他的那张脸蛋比自己的要漂亮，但对方是绝对没有逊色于自己半分的。 不爽，非常不爽。 禅院直哉只感觉自己的眼圈都已经发红，怕是下一秒就想要冲上去将那Omega的脖子给拧断。 什么100％的信息素契合，他可一点都不在乎，能留在十六夜爱子身边的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也只可能是他一个。 “家主大人——禅院大人——”那Omega乖巧地行了一个大礼，随后便就跪坐在榻榻米之上，眉眼垂顺着，不去看爱子也不再多说一句话。 禅院直哉可太清楚这个家伙想要做些什么了，这种被养在深闺后院里等待别人宠幸的Omega他真是从小见到大，他们就是爱摆出一副顺从的模样来让Alpha们心软，他曾经就很吃这一套，平日里最爱看这群漂亮的Omega低声下气的样子，可是现在他却怎么看怎么嫌恶。 “该死的，装出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给谁看呢？下贱胚子。”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刚想要直接将那跪着的Omega踹倒就被十六夜爱子拦住了。 “我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做，今夜恐怕回不来了，这些小事还是先把你安顿好了再说吧。” Alpha握着他手腕的手一个微微用力就让禅院直哉体会到了她话里暗含的意思。 自从上一次十六夜爱子这么明显得阻止他去做一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两人在美国度假的这一段时间以来，她说话虽然依旧是那种淡漠的冰凉，但在那些种种的小事上，女人可谓一直都对他百依百顺的，和平相处的时间太久了，久到禅院直哉已然在心里默认了真就应该是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而直到刚刚的那一刻，Omega才真真切切回想起他的地位，这一切的美好都是建立在他听话的基础之上的，他从来都是被占有的那个，他永远只能强撑着颤栗的身子去跟上十六夜爱子的脚步，卑微地去祈求Alpha不要抛弃自己不要离开自己，他在女人面前从来都没有什么话语权，只不过是一个摇尾巴的可怜小狗等待着她的爱抚。 可他又用什么办法呢？一想到这个该死的Omega要夺走他的爱子，他就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再次重建起来的世界就要再次崩塌了。 现在十六夜爱子可以不让他踹倒这个家伙，那过几日呢？过几日他是不是就可以爬到自己的脑袋顶上作威作福了？会不会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他就真怀上了爱子的孩子呢？ 他绝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件发生的，即使有一点可能性，他也要将这苗头掐死在摇篮里。 他确实不能让十六夜爱子为了他去改变些什么，那女人的心是比他还要冰冷，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得不到这个Alpha，就像爱子完全得到了他那般，他自然也是要想办法拴住这个女人的。 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之时，上川海渡的那句话再次浮现了出来。 冰冷的琥珀色眼睛最后扫视了一眼那个跪着的Omega，有些不情愿地甩开了十六夜爱子牵着他的手，冷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禅院直哉知道Alpha此时正慢悠悠地跟在他的身后，发白的面色让他看起来平静至极，可脚下木屐发出的一阵一阵急促的哒哒声却将他内心的思绪万千暴露无遗，上挑的丹凤眼在朦胧的阳光下显得更加冷艳，那里面充斥着的阴郁让任何一位从他身边匆匆掠过的下人们身后发凉，宽大的和服袖口随着他的动作在春日中来回摆动着，时不时露出那攥成拳头的手不停颤栗，青筋在白皙的皮肤之上更是格外明显。 他一言不发的走回了自己的宅内，静静地等待着十六夜爱子将房间的木门拉上，才缓慢地跪坐了下来。 不亏还是大家出身的少爷，内心深处都害怕委屈得要死，却还是要摆出这副模样来。 Alpha血红色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他紧民着的唇线上，像是在欣赏他的那份不堪与落寞一般，赤裸裸地看得禅院直哉的脸颊甚至泛起了淡淡红润。 男人变扭地吞了吞口水，凸起的喉咙来回滚动着，酝酿了好久才终于憋出了几句话来。 “……我不喜欢他爱子。”禅院直哉的肌肤发着烫，呼吸都因此放慢了半拍。 “你说过不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吧，爱子，我真的……真的需要你站在我这一边。” 其实他心里早就明白了，他拼尽全力想要维护的自尊其实很容易就被打破了，他早就破碎不堪，没有什么能比十六夜爱子再重要的了，即使这意味着他要用尽全身力气去讨好祈求这个Alpha，他也是心甘情愿了。 十六夜爱子的嘴角终于扬起了淡淡的温和笑意，这是禅院直哉最愿意看到的表情。 于是他跪着挪了挪膝盖，小幅度得向爱子的身旁移动着自己的身子，那动作看起来像是一只摇着尾巴乞求食物的流浪小狗，看起来可怜极了，Alpha依旧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满意的看着小少爷羞红着脸蛋，用那带着暧昧的眼神勾引着她的迫切举动，他的膝盖一点一点挪动着，每一步都是禅院直哉对自己内心的拷打，在那短短的几分钟内，他的大脑慢慢清晰起来，一步一步自愿走向了属于他自己的深渊之中。 “……爱子……”禅院直哉囔囔着女人的名字，“你说过你不会抛弃我的，不要丢下我走好吗？” 禅院直哉这个家伙，似乎对于勾引示弱这件事已经变得轻车熟路了，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似乎还含着泪，在十六夜爱子的视线里反射出淡淡的荧光，看得她心里竟也有些发痒，那是想要立刻将他吞进肚子里那般的强烈占有欲在作祟。 但是女人依旧只是笑，不说话。 她当然知道Omega心中的那些歪心思，有时候给他一点奖励也不错，但有时候也要应该让他知道到底是谁在掌握着这一切，现在所有的计谋都已经设好了，只差最后一步，她就会真真切切的得到禅院直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