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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庞周围,看不清神色。方其也没追问,转而问起另一桩事:“老周叔,州里最近响应上头号召,搞那个易地扶贫搬迁,你们村不是也在名单上,都考虑得咋样了?要是搬到平地去,不说别的,找好点的启灵师也方便多了。”老周捏着烟杆,半晌不动,突然重重吐出口气来:“不搬!药户的基业在山上,祖宗都埋在山上,不能搬!”程尘边吃边听,这种关系到村子前途的事情,他一个“半大孩子”既不了解情况,也插不上嘴。程朗下筷如电,若无其事地把最肥美的几只蛙腿嗖嗖嗖夹到程尘碗里。“吃你的,别夹了,别人还吃呢!”程尘悄悄踩了不太要脸的某人一脚,嫩脸有点红,不就是多看了几眼摆得老远的石蛤嘛!不过这滋味,放了麻椒,还带着香辣,外边有点焦,里面又嫩,咸里带着鲜甜,太下饭了。夹都夹过来了……嗯,再添碗饭吧!正聊着,爱珍姑娘拿着几只空碗出了里屋。听到老周叔的几句话,党爱珍脚步一顿,走了过来,说:“老叔,我爹早就说过了。这山上是得有人守,有我党家的人守着就行,大伙该搬还是得搬,不能误了娃们。”她咬咬唇,眼光在桌边一圈人的脸上缓缓掠过,有些悲哀地低声道:“时代不同了。守山是我党家的事。”“你个女妮瞎说啥呢?!这村里一百三十六户祖祖辈辈同进退!你党家的事,你党家还剩几口人?!爱军、爱山他们……唉!”老周支书霍地站起,把木凳子都掀翻了,激动得喊出声,猛然想起不该提那些伤心往事,又憋闷地蹲在了地上,猛抽烟袋。爱珍也蹲下身,轻轻扶住老周头:“老叔,您看都让贵客们看笑话了。这事以后再商量,先让贵客们吃好休息休息呗!”“行了行了,我们吃好了,不用忙和。”老黄赶紧吱声。这一餐饭略有些不是滋味地了了局。歇晌时,老黄悄悄地在程尘耳根说了句,唉!真是精穷,屋里端进去的就是两个烂芋头,咱们这一顿也不知吃了人家几天的存粮。“回头收购价提高点,再给人留笔餐宿费。”程尘说了句。山乡朴实的热情,城里来的几个人除了金钱,一时也想不出用什么回报那些赤诚的心。“那是,那是。”村里大娘大婶们忙着照顾获得新生的孩子们,有几位老山民也接着消息回村,老黄开始在党家摆摊收铜石斛,有爱珍姑娘和老党头掌眼,收药也没啥难度。他又存心拍程少爷的马屁,鲜药的价比市面价高了三成,还特地给了一份炮制费用,让村民帮着弄。一时间村里喜气洋洋,好消息连连,忙得没了闲人。方其则是陪同程大师一家三口,跟着小导游狸尾,在周边逛。“给,这个好吃!”小卷很大方,哥哥帮他准备了一大包零食,他挑出自己最爱吃的分给小哥哥。狸尾也不知道怎么谢,接过果干塞进嘴里,嘿嘿嘿地摸着头笑:“我们这儿没这果子哩!挺甜脆。”“哥哥说菠萝蜜长在热带,咱们这儿长不了。”“热带是啥带?扎头发还是扎腰的?”程尘忍俊不禁,也有点难过:“热带是山川地理上的概念,就是离赤道离太阳比较近的地方,你以后到山下上学就知道了。”“山里也有学校,改年我就能上了,翻两座山就到,在棋盘村那儿。”狸尾灵活地在山间蹦来跃去,熟门熟路地带着客人往前走,“我不下山,我们是山护,下不得山哩!”山护又是个什么玩意?再问几句,狸尾也吱吱唔唔说不明白。往村尾走了不远,山路渐渐平缓,路边有三三两两的野桃花悄悄绽开。过了个山坡,眼前豁然开朗,深深浅浅的粉,灿若朝霞,扑面而来,竟是连绵一片的桃花林。“到了!程尘哥,爱珍姐说你们城里人就爱看个漂亮,这片桃花林有十几里地呢!光是好看,不结好桃。”狸尾呲着牙,想起那又涩又酸又小的毛桃子。“我去!好漂亮!”程尘喃喃地念,“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哎?不对啊!这才初春二月,山外的桃花都没开,这山里的怎么反而盛开了?盛开的桃花比起整片桃林不算多,远远望去,倒只有一里多地,附近应该是有什么温泉热涌之类吧?“有!”狸尾指着山脚桃花最艳丽浓密处,说:“那里有一串温泉,泡澡煮蛋都行,边上还有好几个山洞,都摸不到底的,家里头不让我们去玩咧!要挨揍的。”“那你们去玩过没?”“嘿嘿嘿!”狸尾捂着豁牙嘴,一脸傻笑。逛了半天也有些疲累,程尘把小卷放在大个子的脖子上,小卷揪着大卷毛,兴奋地一路挥手学着爱珍姐,喊“驾!”座驾翻了个大白眼,猛地一耸肩,惊起胆肥的小娃娃尖叫连连。回到党家小院,老黄喜逐颜开,指着院里晾了满架的药草,说是收了七八斤鲜药,正让村民们帮着炮制晾干,再有个三两天就能带半成品回去了。老党还会继续帮着收,一弄好就给寄过来。在满屋草药的清香中,程尘睡了个好觉。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哔啵的轻轻敲门声,身后的大火炉一下挪开,然后是吱呀的开门声,有人低声交谈。阿郎出去了。程尘忽地清醒了,半夜三更的,谁啊?第53章药前月下程尘在床上坐起,撸了把脸,轻轻把怀里的小卷挪到床铺中间,起来披上衣服,走到窗户跟前。这屋子是老辈的山间民居,青石垒基木板墙,连窗子都是厚重的木板格。大约是为了让城里来的客人们住得舒适些,党爱珍将木窗外层打开,里层隔栅挂上了细花布的窗帘,角落里用几个木夹子夹住,既不会灌风,又能透气。程尘轻轻将固定窗帘角的木夹子取下两个,挑起布帘,借着淡淡的月光,小小的院落一览无遗。阿郎高大挺拔的身形站在院子中间,背对着窗口,党爱珍披散着长发站在他的对面,正仰头说些什么。月光下,姑娘秀美的脸庞上带着朦胧的光泽,盈盈而笑。卧、卧了个大槽!这演的是哪一出?萧何月下追韩信?那个貂蝉月下会张生?我去!串戏了!程尘震惊得头皮发麻,心里一串串感叹号都能串麻辣烫了,这才住了几宿啊?你小子就不声不响地搭上了山里俏?!这也太、太……太不讲究哥们义气了!心底别扭又有点郁闷,像是只属于自己的最要好的朋友、最喜欢的好吃食特么一转身让别人叼走了。好白菜都让猪拱了!程尘愤愤不平地在心底念叨,小心肝又酸又涩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