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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了

    他被人搀扶住,那人却再次后退一步,站回了光里。

    梅林疯狂地咳嗽,像诗人呕出心血那样用力。

    朝身后看去,那本该昏暗的洞xue的变得光彩四溢,他顺着光的来处缓缓转头。

    那人被光线吞噬,身形宛如缥缈的云,尽数融进亮光里去。

    他浑噩地朝那人靠拢,脚下再度一滑,便狼狈地摔倒。

    这一次没有人扶他。

    他呆呆地翻身坐起来,靠在洞xue的壁画上歇息。

    梅林的脚步变得坚实起来,像揣满了沉甸甸的铅块,他终于走了出去。

    随着脆弱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他惊愕地发现洞xue外竟全是雪。

    雪?

    梅林醒了,直到登机也不能忘记之前的梦与睡前的疯狂。

    这样荒谬的世界,比奇幻诗歌还要令人心生疑惑。

    故地重游的人们往往会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然而他直到离开都依然觉得现在的新国,跟他初来乍到之时并无分别。

    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人们将夹杂在过去的自己挑出来,又将其携至未来。

    除了首都仍在维持应有的体面之外,别的地方如同死城,活力流逝,如被晒干的咸鱼,散发出惊人的腥味。

    梅林其实很不适应飞机起飞的过程,耳鸣、失重伴随心慌,做再多的心理准备也会紧紧皱眉再三绷紧。

    他反复确认,实际上的确是旁边岿然不动的雷伊,确实给了他很大的安慰。

    飞机在云端上颠簸,调皮的气流捉弄两脚兽,梅林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得失色。

    “雷伊。”他轻轻喊了一声。

    她搭眼:“你说。”

    “我之前做梦梦到你了。”好吧,他不确定那是不是她,只是,能把他的扶着的人屈指可数。

    “怎么说?”

    “很奇怪的梦,洞xue外面下雨,我出去一看发现竟然全是雪。”

    “梦通常都是稀奇古怪的。”

    “你能帮我吗?”

    “说说看。”她不置可否。

    “帮助你的恋、恋人,实现理想。”梅林被颠得脸色发白,心里总越不过羞耻的那道槛,比如自称是雷伊的恋人,说话都尴尬得磕巴了,看上去可怜极了,“我希望,能让更多的人听到我的音乐。”

    雷伊应了:“好,不过你要帮我一个小忙。”

    “行。”他兴高采烈。

    他有自己的打算,假如成名了,或许,还能借助自己的力量义演筹钱。

    之前对走向台前这件事迟疑观望,现在终于做好了决定。

    下机又转乘汽车到枫丹白露,他立刻冲了澡躺在床上恢复精力。

    他慢慢地想,就躺一会儿,歇一下就好了。

    实际上他往床上一倒就没醒过,到第二天中午才勉强睁眼。

    梅林没想到她所谓的小忙这么难。

    雷伊捧着一把花,进屋把它们插进花瓶,她平淡地说:“你叫床的时候声音得大点。”

    他倏然脸通红,真有病。

    对他而言,这非常困难,他做不到随心所欲地浪叫。

    他很羞,耻感比别人强太多,在他过去的经历里,哪怕是倒背如流的一首曲子,若让他上台演奏他都需要做充分的心理建设。

    雷伊牵他的手,拉着他到室外的玫瑰园:“你不介意吧?”

    “介意什么?”

    “在野外做。”她说话直白。

    他咬牙,腮帮子酸酸的:“试试。”

    雷伊掌着他的肩膀,她可不管什么白天黑夜。

    “等一下,现在做?在这里?”他提高了声调。

    这是大白天!

    疯女人。

    而且这片玫瑰园全是带刺的玫瑰,一场性事下来恐怕得被扎成刺猬。

    雷伊置若罔闻,他不喊安全词就我行我素。

    玫瑰的香气闻多了觉得有些俗,但其实是一种误解,工业香精和自然花香完全是两个层级。

    梅林闻到的还是她精心饲养的品种,远不是写着“玫瑰味”的工业品能比的。

    她不紧不慢地替他解扣子。

    梅林怕冷,但是没有关系,她会给他最温暖的拥抱。

    他觉得这世界越发荒诞了。

    她持着细水管,用热水将他淋湿,他与玫瑰一同经受水的滋润。

    调整后的水柱冲进后xue,不可避免地抽过臀缝,水鞭打得有些疼。

    雷伊在折磨人这件事上天赋异禀,尽管他以前没有看她审讯别人的样子,但想来也该是轻而易举地击溃心理防线,让人麻木地接受现实。

    吃痛之下,他难耐地喘息,他疼,但是也爽到了。

    变换的水柱拍在rou上,水流沿着他分开的双腿流下,在强光里折射出金光。

    他身体久不被晒白得夺目,是一泼牛奶,玫瑰却在阳光的照射下比人们想象的还要妖艳,是一潭血水,枝叶繁茂绿油油一簇簇,是一条青溪。

    他仿佛溶于一汪绮丽的色彩之中。

    他记不清了,到底跟跟雷伊做过多少次爱呢?

    又是什么时候起,对她的接触没有丝毫的厌恶,反而会享受起难得的温情。

    只是上个药,次数一旦多了,他也会产生一种她没有那么坏的错觉。

    梅林忽然觉得好委屈,独自上药的时候是从容不迫的,随便来个什么人给自己上药,自己就感恩戴德了。非得这么贱得一塌糊涂么?

    他知道雷伊给他下了套,可心甘情愿钻进去的,不还是自己么?

    潮湿的丛林里长出致幻的蘑菇,阳光下的玫瑰园长出赤裸的他。

    温热的躯体伏在草丛间,冰冷的花朵被摧残成碎片,清脆的鸟叫盘旋在耳边,馥郁的花香弥漫在身边。

    梅林困了。

    他想逃避,就想睡觉。

    因睡眠最接近死亡,而死亡又称永恒的长眠。

    他还是那么想死。

    他自己才是疯子,患着病。但他不想治。

    就这样疯疯癫癫地愤世嫉俗,嬉嬉笑笑地口出狂言,大大咧咧地抛开人情,小心翼翼地演奏曲目。

    他想,要是所有人都这样活就好了,不必拘泥于外物,不必受困于内心。只是,我自己也活不成那样啊,挺可悲的。

    如若不是手里握住的埙整日整日地演奏悲天悯人的曲子,他又怎么笑得出来?

    梅林借着高潮尽情地呻吟,受痛也敞开了喊,他动情地喘息。

    他终于没那么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