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世界【素】

    有时候世间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去仇恨或是战胜这个世界，而是要如何面对不正确的爱。

    若是世间不存在爱，一切会变得多么简单啊。

    什么也没吃到。以撒蹲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看着帷幔后沉睡着，像死去一般安静的少女，似乎陷入了一种名为沉思的状态。魔王啊魔王，沾点因带点果就随意地出入别人的地界。

    但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了，意识到那些事之后，小公主，你还能处于游离状态多久呢……接下来不管是往什么方向发展都有让人期待的内容呢~以撒突然笑了，金色的眼睛逆着阳光，好像在闪烁着某种奇特的光芒：“你醒了呀~小公主……”

    “……”无法……出声。原本那种程度的伤按照少女原本的体质，隔天就应该会消失不见……看来，要真正开口说话，在有那位的允准之前遥遥无期。

    “啊……是的，你暂时还没有办法说话。”以撒给少女倒了一杯水，“小公主，你一定渴了吧。请不用担心……虽然理论上说，只有昂撒诺德那家伙才特别拥有着读心的能力，但我们多少也能感受到您的情绪氛围……一些简单的事情还是能够很快明白的。”

    可他们的首领……算了，想些超出范围的事物做什么。堕天使们立场微妙，如果以前看过的那些记载属实，他们真正反对的只有神而已，与恶魔们对人类的恶念不同，他们对人类多为漠视或抱有更复杂的情感……又或者、只是忙着像不知足的孩子一样探索和满足自己的欲望。

    这样说来，之前那所谓的生物实验室……那种无限融合和对生物进化的探索理念，不论是目的还是立场都显然和恶魔们惯常带有恶意的摧毁和折磨的风格不同……仔细想来，倒更像是堕天使们的手笔。少女感到了一阵寒意：堕天使们……难道已经参与恶魔们多年以来无止境的扩张计划中了吗？

    “呵嗯……”一声轻笑自半空中传来，以撒抬头望去，路西菲尔微笑着缓缓落到少女身前，他的翅膀优雅地收拢，双脚轻轻踏在大理石砖上。他像是在嘉奖着什么的长者一样微笑着摸了摸少女的头，“是呀，恶魔们……当然不能够像堕天使这样将一切管理的井然有序了。”

    “我喜欢你。”路西菲尔将手放在少女的头顶，“你这样的孩子，并不多见呢……你看，其实事情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坏对不对？我们会建立一个更好，更完美的世界……”

    更完美的……世界。少女的眼睛逐渐失去了焦距。

    “是的呀……在这样的体系之下，没有神的束缚……每个人都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比如你——在失去手臂之后……你的父亲便将你视作寻常的贵族少女一般，要求你违反自己的意志去发挥某种政治联姻价值和生育价值对吗……在我建立的世界里，你可以放下那些责任和对你的束缚……这不是很好吗……”

    没有……束缚……没有……责任……少女垂下双眸。

    那样的话，想必会是一个强者至上的世界。所谓的善意或许是伪善，但是伪善建立的制度之下至少享有相对的和平和弱者们喘息的空间。伦理常规或许受限于时代，但是若是被突破或者逆转……

    “哎呀、呀……不能只看到短期那些坏的、牺牲的地方呀~想一想，在这样的世界里，个人可以享有极大的自由，无需受到任何权威或传统道德约束，生物们会自主反抗任何形式的压迫……最后会找到更适合的社会和谐模式……”

    可是——

    “不断地淘汰，不受道德限制地发展，改造和优化自身……魔法或躯体，不，也许只保留精神……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想一想，多让人期待啊……不断地改造……优化……完善……最后生理上达至接近完美的状态……”

    最后彻底丧失人性和情感。哦……虽然好像具备那些的世界也很无聊。堕天使的眼睛似乎深邃又明亮，看着他的眼睛，少女内心深处有隐隐的兴奋在涌动……但。

    “否定神的全知全能后，你们将迎来真正的思想解放……个体可以不再受到宗教或权威的限制，追求独立的哲学思维和创造力，探索世界和生命的真正奥秘……创作者们再也不必受到审查或禁忌的限制……成为真正的，比神所控制的要更完美的世界——”

    但只要想一想没有规则的世界，就会无来由的感到烦躁和无尽的空虚。少女轻轻地笑了，很可惜，我自己也只是生灵中的一员。

    “嗯、嗯~所以注定在此阶段你是要对抗我们的。”路西菲尔再次摸了摸少女的头，“阿卡西娅是合理合格的人类。可是你又何必自认自己是人类呢……你看看你自己，你现在的样子……以恶魔们的欲望为食，浑身上下浸满了恶魔们的气息……其实只差一点就可以成为恶魔吧……”

    “或者……你不喜欢受到限制成为从属？”路西菲尔笑得爽朗，“我现在心情不错……也许会同意把你转化成堕天使……最自由的生命体。”

    自由的……堕天使。少女抱着膝盖。的确……若是堕天使，自己的立场就转换了，压着自己的那种淡淡的感觉也会消失……好像也没有必要去纠结于恶魔们的侵占了……

    但突然就觉得……好无聊。

    少女直视着路西菲尔的眼睛，我拒绝。我拒绝将我不朽的安眠替换成永远的长夜，拒绝将我短暂的时间替换为永恒，拒绝用他人的生命转换为自己的时间……最重要的是，拒绝成为这样空洞的生物。

    路西菲尔第三次将手轻置于少女的头顶，这一次，他没有笑：“是吗……那么，你就当好笼中的宠物吧。”

    ……

    以撒坐在一个阶梯状瀑布的一个有些隐蔽的水池边静静地想着什么，他有些遗憾于自己无法听到完整的对话，但隐约间又好像明白少女是一定会拒绝的。这种了然……让他有些烦躁。他抬头看了看月亮，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切换了形态，准确的说——也切换了性别。水池中的倒影属于一位很是美丽的精灵少女，优雅纤细，银色的头发几乎和月光融为一体，淡紫色的眼睛里好像有细碎的星光在流转。

    完美的收藏……像是银河，又像是星空。可还是会很想要那可以吸收一切光芒的黑色啊。

    以撒摇了摇头，又变回了金发的男人。

    良久，他抚摸着自己的脸……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望着倒影笑了笑……

    水中泛起一阵波纹，再看时，水中已经没有了男人或者女人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