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足登龙凤呈双喜，暗流涌夭儿还复来送规矩/藤条）

    第三章　捷足登龙凤呈双喜，暗流涌夭儿还复来

    建昭五年，冬日的冰雪尚未消融，我身子愈发沉重。瑶倾宫虽然只剩我一人独居，一应宫份丰盈富余，加之皇帝的照拂，我也渐渐习惯了这般行影独立的日子。人在穷极无聊时，会自己找些消遣。前日宫女收拾库房时，寻得一把好琴，不知是何年何月何人所遗。我见那琴保存尚好，便传命太乐署叫个乐工来为我校弦。来人是一位女乐工，生得清冷俏丽，像檐下堆雪一般，我不禁感叹宫中美人何其之多，却也叹惋红颜何其薄命。

    自晏妃降为昭媛后，掖庭奉命训诫。因其戴罪之身，一则停侍寝，二则送规矩。一日我向贵妃请安，见贵妃宫中的滴水沿下晏昭媛正在受罚。只是匆匆的一眼，不难看出掖庭的手段。只见她面向里跪着，外袍裙裳均抱在怀里，亵裤褪到膝盖下头，一双红臀和雪藕似白皙的腿露在外头，规矩嬷嬷一边一个拿着藤条正往臀腿招呼，走出好远还依稀听见藤条声裹挟着训斥：“小主把臀儿送出来些，难道您侍寝时也这样躲躲闪闪吗？陛下恩赏小主当用心领受才是！”

    太后暗示我在皇帝面前尽言，我受太后庇佑深恩，无可退推，在朝堂外守了几日，终于得见天颜。可皇帝虽复了晏氏妃位，却不准她回到瑶倾宫。太后见皇帝与晏妃离心至此，又寻了亲族旁支家的女儿进宫，说是帮着寻门亲事。开春之后，我照旧往建章宫向太后请安，也见过那持盈姑娘几次，生得不算出挑，是个含羞带怯的性子，我与她碰见几次，觉得她该是留在宫里的。果不其然，三月立春时，太后便向皇帝开口举荐她入宫，宫人多称“小晏嫔”。

    小晏嫔与她族姐一样，在未央宫受贵妃教导。这位陈贵妃是十分贤德的人，对小晏嫔客客气气，自此宫中除了淑贤二妃外又多了大小晏氏一对姐妹花。

    我产期将至，因为与皇后先后有孕，中宫叫免请安之礼。我看着皇后一日日丰满的肚腹，心中惴惴不安。

    端午节庆，宫中处处挂彩披红，今年新帝不再守孝，加之凤仪有喜，皇宫各处铺张得格外盛大，便在此时，我诞下一双孩儿，龙凤呈祥。同月，皇后诞下一女。我听闻消息时，看着襁褓中的一双孩儿，明白此门祸福荣辱皆系于此，自此以后，风刀霜剑，我也要争一争了。

    皇帝对我的孩儿显然不及对皇后生产的期待，在我生产之前，他已许下无论男女都晋升我为婕妤的诺言。未曾想我诞下龙凤双生，宫人来传旨时仍然只晋一位，另赐“鸾”字作封号。皇帝私下对我说，我资历尚浅，后宫妃位齐全，不可晋封太过，因此，哪怕我诞下了他登基之后的一双儿女，也只得徐徐晋封，作为补偿，他赐了贵淑贤德四妃都没有的封号给我，以示恩宠。封号是很好的意头，凤凰的长生之鸟。我自幼福慧双修，如今又有了皇长子依傍，不必急在一时。我在心中这样宽慰自己。

    出月后去拜见皇后，我第一次见了皇后生的小公主，当真是玉雪可爱的模样，天之骄女的体面富贵，便是那副五福同寿的金项圈，就是难能一见的精致物事。皇后又携众人到瑶倾宫探望了我的一双儿女，小皇子体质孱弱，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皇长子和皇长女看起来都没有二公主健壮呢，不知是谁抢了谁的福气。我眉眼一立，随即回头寻找这声音的主人，是宋昭仪。她是异国远道而来的公主，我父亲率使臣前往宋国以求互利，宋国国主为表诚意特献此女，可她入宫后不仅得罪了贵妃与贤妃，就连一向安分守己的小晏嫔都对她颇有微词，这样的人，实在是讨厌。

    果然不等我开口，贤妃便先发难：宋昭仪这是什么意思？

    宋昭仪汉话并不利落，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什么。皇后命人将她拖出去掌嘴，倒是晏妃幽幽开口：瑶倾宫里还有皇子和公主，惊扰了孩子们休息，反倒不美。皇后闻言，抬头定定看了她一眼，幽幽开口：大皇子是陛下登基的第一子，自然是尊贵无双，你说呢，鸾婕妤？

    我当然明白，我的孩子不及皇后的孩子，她代表着帝后夫妻的恩深义重，拥有帝后殷切的期盼，可那又怎么样？哪怕是长成后她封了镇国公主，也不过是个公主。更何况，宫中还有长不大的孩子。

    今年不是选秀大年，宫中除了小晏嫔和宋昭仪，还添了一位楚容华。皇帝曾经与我提起她，说安平侯家的小女儿与他有旧，如今辗转归来，他心中颇觉亏欠。我闻弦音而知雅意，顺着圣意安慰，皇帝便顺理成章地将她接进宫来。她的轶事随着后宫似有若无的风，传遍各人的耳朵里，不过众人对她的议论很快被另一件事替代，她误服红麝粉小产了。

    彼时我正抱着小女儿在廊下晒太阳，听闻此事浑身一凛。是谁做的？皇后？还是贤妃？她入宫一月时皇后就以不守宫规为由将她降为嫔，又被贤妃降为贵人，只是那时皇后有孕，皇帝不愿拂逆皇后，便交由协理六宫的贤妃查问，最后查到德妃身上。可德妃与楚贵人并无龃龉，我不知其中内情，只暗暗惊心于宫中倾轧狠戾，那还只是个不成形的胎儿，竟要遭此毒手，而我的孩子，他们还那么小，那么柔弱，又要怎样面对那些暗流涌动呢？

    随着德妃被贬贵嫔，楚贵人晋为嫔位，宫中又是一年了。

    皇帝看起来并不为那个无缘面世的孩儿悲伤，因为转过年，皇后又遇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