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蜜冰雪城

    S市。

    “铃——”S大的下课钟声响起。

    标志性的红墙黑顶教学楼下陆续出现学生的身影，一个个青春洋溢的面孔穿过热火朝天的篮球场，说说笑笑地走在郁郁葱葱的树荫下的道路。

    五月的天气已经热起来了，许多学生开始穿着短袖上课，下课之余要是路过些奶茶店，也有人会顺势去买点饮料解解渴。

    不远处，一家紧挨着学校食堂的奶茶店开着门，形单影只的店员正在擦拭着白色的吧台。

    奶茶店大红底的招牌写着四个加粗白字，画着个举着黄色权杖的胖乎小雪人，极具误导性地取了个“蜜冰雪城”的店名，让好些学生看岔眼点过手打柠檬水和冰淇淋甜筒。

    不过可惜的是，人家正主“蜜雪冰城”几个月前在距离食堂一两百米的店铺开了家分店，这家“蜜冰雪城”的生意一下变得格外的冷清。

    偏偏这家山寨奶茶店不仅开的可笑，连老板新招来的店员也是古怪的厉害。

    那人的身材纤细又单薄，一时看不出是男是女，大热天的竟然穿着黑色高领打底衫和宽大的长袖拉链外套，下半身还穿着条宽松又劣质的棉质长裤。

    小小的脑袋顶着灰扑扑的渔夫帽，脸上戴着蓝白色的廉价口罩，手上戴着乳白色的橡胶薄手套，浑身上下裹得很严实，没有露出一丁点皮肤。

    旁人只有走得足够近了，才能看到渔夫帽帽檐下的那双眼尾微微上扬的灵动又妩媚的小鹿眼，再瞧见她挽在耳后的刚刚长到肩头的黑发。

    不过往往只需要看上一眼，就会被那双清澈动人的眼睛吸引，就像于阳第一回看到那双小鹿眼一样。

    他挠了挠脑袋走进奶茶店，站在白色的吧台前挥了挥手点单：“你好，我要四杯冰柠檬水。”

    沧瑶闻言抬起头，眨了眨小鹿眼，“是你。”

    当即，她停了擦拭吧台的动作，转而从冰箱拿出一个保鲜盒，里面是她早就切好的柠檬片。

    因着那家新开的“蜜雪冰城”，这两个月来店里没几个人会点单，但她也没来及背下所有的奶茶配料表，只学会了最简单的手打柠檬水和接冰淇淋甜筒。

    不过托这人的福，她总算是在这个月卖了好几杯的柠檬水。

    “稍等一下哦，我现在就做。”她一边开着保鲜盒一边回过头说着。

    “嗯嗯，好。”

    年轻人总是羞涩敏感的，连示好都带着些不让人有负担的掩饰。就像现在于阳明明是想照顾沧瑶的生意，却每回都多点几份假装是要带给室友。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店铺，装作不经意地主动找着话题：“咦，好像很久没见到老板在店里了？”

    “……老板？”沧瑶面上讪讪羞讷，手上还在不停地捶打着柠檬片：“她去上班赚店租了。”

    于阳：“……”

    当初，同样是打工社畜的老板筹备重金买下各种设备和机器，瞅准S大校内的商机准备开家山寨奶茶店，没成想还没吃上几个月红利，转头就撞上了正主“蜜雪冰城”的分店开业。

    山寨奶茶店里长久没人点单，几个月来亏空赔本得厉害，老板思来想去一拍脑袋，打算自个重新去上班赚店铺租金，这才花了两千招下沧瑶这个三无人员过来看店。

    于阳没想到小心翼翼地挑了个最严峻的话题，倒也不继续往这个方面聊了，转而又殷勤询问：“那你去夜校上课了吗？”

    他刚见到沧瑶那会发现她年纪小才刚成年，拿着大学城外的夜校招生简介建议她去试试看，参加高考考个大学再去谋生路也不迟。

    沧瑶拿着银白色的小铲子，往奶茶杯里加冰块的动作不停歇，又抽空回了个话：“已经去啦。”说着，她把四杯奶茶一一封口，装在透明的手提塑料袋里。

    “做好了。”

    她戴着乳白色薄手套的手轻掩收款的二维码，弯着小鹿眼笑脸盈盈：“说到这个，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柠檬水我请你们喝。”

    少女明眸善睐像是颗蒙尘的明珠，一瞬让于阳的耳尖通红，心脏“噗通噗通”乱跳不止。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眼前的人很香，香得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和独占。

    这也是他总不让几个室友跟着过来的原因，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等得不耐烦的三人，拿着手机又扫了白墙上贴着的二维码。

    沧瑶还没来及阻拦，转眼就听见店里响起了一道机械的女声：“支某宝收款12元——”

    “下次，下次你请我好了。”于阳对店里的人笑了笑，收起刚刚付完款的手机。

    只用请他一个人就好了，或许他能顺便和她一块吃个饭？他的嘴角忍不住勾起，拎起装着柠檬水的塑料手提袋，摆摆手往外头走。

    “搞什么鬼这么久，于阳？”

    “为什么老要喝这个，蜜雪冰城不就在前面吗？”

    “就是就是，这是山寨货啊！”

    于阳拿出柠檬水递给几人，理直气壮地回怼：“请你们喝还堵不住你们的嘴啊。”

    四人家境殷实都是不差钱的主，只是另外三人很是不解，为什么于阳总是买山寨手打柠檬水？

    几人面面相觑，总归是拿人手软，嘴上倒也不抱怨了。

    沧瑶看着于阳离开的背影，远远地望见他和同学说笑，眼底浮现了几分艳羡。

    真好啊。她默默收回目光，垂眼继续擦拭流理台。

    不像她如同一只过街老鼠，成天东躲西藏的，见不了一点阳光。

    ＊

    天色暗了下来，晚霞红成一片。

    山寨奶茶店里一直都没有学生再进来点单，沧瑶见时间差不多了，脱下身上的黑绿色围裙，背上装着复习资料的黑色双肩包。

    “唰”的一声，奶茶店灰白色的卷帘门被她拉下。

    沧瑶蹲下身锁好卷帘门，拿出刚买两个月的二手老人机，指尖按着褪了色的九键按钮，给还在上班的老板发了条描述今天营业情况的短信。

    她没收到老板的短信回复，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距离大学城两公里的夜校上自习课，于是急匆匆地走向S大的后门。

    社会人员重新拾起高中知识本就艰难，沧瑶赶到不算大的夜校教室的时候，里面只有零星几个人在自习，但好在夜校的环境比较安静，上课的时间也比较自由。

    她放下黑色双肩包，拿出一套数学卷子准备做一做，毕竟距离考试时间只剩一个月，需要抓紧时间整体复习了。

    其实，她也很想去过一过大学校园生活。

    因为心中藏着的对未来小小的期待，她捏着廉价的塑料黑色圆珠笔，带着雀跃在白色的卷子上不停地演算着。

    等她将卷子做的七七八八了，抬头一看教室里的小圆钟，时针已经指向了数字十，偌大的自习教室只剩下她一人。

    她缓缓呼了一口气，默默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背上黑色双肩包返回出租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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