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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战损昏迷,急救)

    两人坐在车后排 谁也没有说话,目不斜视,霍戴邶双手搭在膝盖,敞开腿坐,下颌线绷紧。

    苏以颜目光有些躲闪,不敢看霍戴邶,今天不知怎的内心惴惴不安,许是什么暗示,但至少坐上了去往军方医院的车。

    前排坐着司机和保镖,见气氛沉闷,也略显紧张地绷着身子。

    “老板,后面有辆车跟着我们。”

    “绕下路甩掉。”男人膝上的手捏紧了,偏头看了一眼苏以颜,眉头蹙起。

    被盯上了……

    好不容易把身后那台车甩掉,直奔军方医院,刚开到医院附近,侧方突然全速驶进来一台车,狠狠撞击到后座侧方位置!

    【吱——嘭——】

    巨大的一声撞击响,车子翻腾而起在地上滚了个转才恢复正面向上,车顶,被撞击的后座车门全部变形,地面甚至溅了几滴不知道谁的血。

    被撞的是苏以颜那边的位置,在车出现的一刹那霍戴邶便手比脑快地将旁边还在闹变扭的人儿死死揽进怀里,玻璃在撞击的瞬间崩裂溅出,划得男人手臂额间都是细碎的伤,皮肤上留下了不少玻璃碎渣,潺潺往外渗着血。

    车子往外滚的时候两人被抛起又落下,后排没有系安全带,霍戴邶虽能及时地护住苏以颜,但这也导致了翻车的时候只得靠霍戴邶一人一手撑着车顶不至于撞折脖子。

    男人一手圈着苏以颜,将人儿的脑袋护在自己怀里,严严实实地最多受了点擦伤,唯剩左臂支撑那一瞬间的冲击力,两人的重量让那手一折,脑袋撞了一下车顶,又顺着车的翻落而摔回座位。

    【咔】的一声,左臂好不容易养好的枪伤迸裂,鲜红的血液从布料中渗出,手臂传来剧痛,就连男人也忍不住闷哼。

    “呃……”

    苏以颜还没反应过来就撞进了男人温热的胸膛,紧接着脑海一个天旋地转,搅得他的神智一塌糊涂,不自觉地翻了下白眼,直致听见咔的一声脆响和男人的痛哼,惊出一身冷汗,脑袋却被霍戴邶用力摁在怀里提不起一点弧度。

    “霍戴邶!”

    人儿喊了一声,男人并没有答应,呼吸略显急促,似乎在承受着什么痛苦般咬牙忍耐着,苏以颜耳边男人的心跳声自捞到自己那一刻便跳得飞快。

    【砰砰砰——】那辆车内的人和周围霍戴邶的人似乎开始了交火,枪声不断,子弹打在车上发出声声嗡鸣,尖叫,跑步声不绝于耳。

    霍戴邶忍着痛迅速踹开车门,忽地身体一颤,“嗯额!”口中下意识溢出一声闷哼,右肩头不知被何处射来的子弹贯穿,湿濡的血液涌出,直接溅射到怀里人儿的头发上,腥红从前方溢出沾惹到了苏以颜的脸。

    脸颊的热流和腥气让苏以颜浑身一僵,呼吸一滞,颤颤巍巍地就想努力抬头顶开扣在他脑袋上的手,心里慌乱不堪,他也说不出那是愧疚还是心疼。

    头颅还未完全抬起,又被男人再次摁回,甚至离被血液打湿的衣服要远了些,声音哑然还发着颤,“别看……以颜……”

    “霍戴邶……”人儿快要被心里的奇怪情感所淹没,连带着说话都染上了细微哭腔。

    霍戴邶抱着苏以颜躲在已经被撞得不成样子的车后,男人唇角血液淌出,右手抱着苏以颜,左手已经是rou眼可见的软绵无力,额间沁着冷汗,男人面色发白,感受到另一边胸膛布料的湿意微微一愣,人儿的脑袋深深埋在男人怀里,双手紧紧攥着霍戴邶的衣角,浑身发颤。

    男人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苦涩间带着些许无奈,“别哭,以颜。”指尖轻拍人儿的背后,这才缓缓将人放开,“躲在我身后,别怕。”

    苏以颜渐渐松开男人的衣服,目光落在男人无力软垂的手上瞳孔骤然一缩,心头那无法忽视的疼痛不断提醒着苏以颜,他在乎这个男人。

    男人右手扯出别着的手枪,朝着对面开枪,尽管只用一只手,却也放倒了多人,苏以颜在男人身后,紧咬着牙帮他换弹夹,男人似乎并没有被伤势影响……如果忽略他额间越来越多的冷汗的话。

    只因疼痛反应慢了一秒,右手臂膀便中了一枪,“呃……嘶……”手几乎要端不稳枪了,忽然看见身旁车子油箱在缓缓漏油,男人也不管伤势如何,单手揽着身旁的苏以颜往后就是一扑。

    【轰——】

    身后的车子被打中油箱突然爆炸,冲击力直接将二人甩出几米砸在地上,男人半趴在苏以颜身上没了动静。

    苏以颜背后一片火辣辣的蹭伤,但冲击力多数被男人挡下,苏以颜伤得不是太重,变故突生让人儿有些不知所措,身上的男人一动不动,抬手颤颤巍巍地抚上男人身后,染了满手的红,下意识将手缩回,顿在半空,霍戴邶的身后血rou模糊。

    心底的恐慌让苏以颜连话都说不出,张了张嘴,喉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般毫无声音,连哭都忘了。

    不知怎地,好像在霍戴邶重伤之后,那帮袭击者便清理得迅速起来。

    苏以颜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趴在自己怀里,男人宽厚的臂膀脱力打开着,头颅枕在苏以颜肩头,纤长的睫毛连一丝颤动都没有,双眼紧闭,早已被鲜血染红的唇瓣被牵动着挣开了一条细缝,往外淌着的是混合着涎水的血液。

    好不容易才将袭击者尽数击毙,周围已经乱作一团,军方医院的担架迅速被抬到了霍戴邶身边,苏以颜见过的西装暴徒挂了不少彩,正怒气冲冲地朝着这边过来。

    苏以颜的眸子逐渐麻木空洞,身上的擦伤和男人身上的比简直微不足道,可见被保护得有多好。

    “你!要不是你!老大也不至于现在来冒这个险!要不是为了保护你他怎么会伤成现在这样,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你怎么配!老大从始至终就没有碰过你!”

    “好了!阿良!老大要是知道你训斥嫂子你又得遭殃!”另一个属下慌忙拦住阿良几乎要揍到苏以颜脸上的拳头。

    “老大……也得能醒来才能揍我啊!”阿良一拳砸在身侧的墙面上。

    医护人员将霍戴邶趴着搬运到了担架上,男人脑袋侧着,沾血的短发散开,双手软在长腿两侧,脚尖垂下,后背的伤口触目惊心,甚至有些皮rou已经漫上焦黑,两处枪伤打出了硬币大小的血洞,男人早已陷入深度昏迷。

    抬手掀开男人的眼皮,褐瞳半翻着,眸光涣散毫无焦距,似是连翻白至顶的气力都被夺去,就那么定定的滞留在那,翻起了小片眼白,光线一照,那瞳孔的收缩反应弱的几乎没有,脉搏虚弱缓慢得可怜。

    松开手,眼皮微僵难以阖全,羽睫下藏留着纯白小缝。

    这番枪战下来导致军方医院门口乱作一团,医护人员争分夺秒将人运进医院,苏以颜大脑空白了片刻才起身追上,泪雾不知不觉沁湿了眼尾,模糊了视线。

    在抢救室门前看见了阿良,“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嗤,你以为我们老大稀罕你献身吗?要他只是看上你的身体早在第一次把你带走的时候就上了,而不是只是给你塞退烧栓还回房解决!”

    这句话宛若晴天霹雳,苏以颜踉跄几步,后退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伸手覆在胸口的位置,大口喘着粗气,“哈……哈啊……呵呵……呃呜……”心脏仿佛被什么攥紧了般,痛得难以呼吸。

    手术室内,男人趴在床上,医生剪开男人身上的衣服正给人输着血袋清理背后的伤口,清创,消毒……

    “左臂肱骨骨折,原本贯穿伤伤口裂开,右臂贯穿伤……”

    包扎好背后的伤,将人翻过来,处理骨折,打石膏固定……

    【滴——】

    男人的心脏停跳了,医生连忙给人做心肺复苏,“肾上腺素推1mg。”医生的脑门上渗出冷汗,双手交叠有节奏地摁在男人胸膛,甚至下凹了几分,不知做了多久的心肺复苏,搁三五分钟就推一次肾上腺素,男人的身子被摁得在手术台上颠动,眼皮越颠越开,嘴巴更是越颠越大,半枚无神瞳仁曝露在外,无机质地照映着顶上灯光,瘫软的舌头乖巧后坠,好半晌眼球才有了动静,缓缓滚动,更是往上翻了些,宽大的眼缝间全是水嫩的昏白,但只得庆幸的是,仪器上的数据恢复了正常。

    经过长时间的抢救,男人背部的伤口再次渗血,最后额间缠着绷带,手上打着石膏,浑身裹得像木乃伊,垂着眼帘无声无息地昏睡在病床上被转移到单人病房。

    “命是勉强救回来了,只是人能不能醒就看他的造化了。”

    霍戴邶这边刚结束,就有个护士通知一旁的苏以颜,“苏先生,您的母亲突然病危,现在在抢救。”

    苏以颜在霍戴邶这边还未彻底松下的一口气再次被强行吊起,从一个急救室门口跑到了另一个急救室门口。

    而那已经有一个黑衣女人坐着了,周身生人勿近的寂寥气息,指尖摩挲着手腕上的腕带。

    瞧见那腕带,苏以颜疾步冲到女人面前,攥起女人的手,“这个腕带为什么在你手上!”

    苏青竹倒是没躲,一双美目望着面前的苏以颜,“这本就是你母亲送我的生日礼物,孩子,虽然你母亲没有将你父亲的过错连带到你,但你在我看来,是她的累赘。”

    苏以颜咬紧牙关,狠狠盯着急救室的门,又回头看向苏青竹。

    苏青竹长叹口气,苏绾被推进手术室奄奄一息的样子,就像一把尖刀狠狠扎碎了这二十九年来所有的期盼,将找到人的喜悦再一次碾进了尘埃里。

    美人们都已不再年轻,苏绾更是如此,冒出的细密白发,眼尾的细小纹路,苍白的唇色,难以紧闭露出的奶白眼缝,指尖也已绀紫,手腕有一节的颜色要比周边皮肤白皙,腕带的痕迹。

    苏青竹仰起头,抵在身后的墙面上,清泪无声地滑落,“阿绾……再等等我,再等等我就好了啊…就一分钟……我们还有未来可以期待不是吗……求你……不要丢下我……”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两人带着希冀的目光落在医生脸上,期望能从他口中得到那令人欣喜的结果。

    “抱歉……我们尽力了。”

    两人眸中的光在瞬间消逝,苏以颜几乎难以站稳地瘫坐在椅子上,巨大的悲伤下苏以颜连哭都哭不出来。

    苦苦寻找了二十九年的人,终究没有与心上人相见,并且,再也没办法见到了……

    *

    处理好母亲的后事,苏青竹似乎也失踪了,黑帮乱作一团,霍戴邶这边却乐得安稳,虽然大半个月过去了,男人依旧处于昏迷中。

    苏以颜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才去男人的病床前守着,握起霍戴邶自然蜷起的手轻轻柔捏着,软糯温热的手感传来,摩挲着握枪的茧,将手背捧到脸颊轻贴。

    男人的睡姿很规矩,胸膛平稳起伏,唇瓣微张,眼缝一如既往是全然翻白的状态,不知是否是因为昏的太沉,瞳仁翻得过上,每次帮忙黏合上的眼缝总能重新展开。

    “霍戴邶……不是图我这个人吗……你不醒来…拿什么图……我又给谁图……”

    将手背贴近自己的唇瓣,轻轻吻上,“对不起……”苏以颜几乎每次来都会道歉。

    男人的眼睑颤了颤,沉寂已久的睫毛总算是有了动静,掩于眼皮底下的瞳珠开始滚动,似是听见了苏以颜的呼唤般努力回落又翻白。

    “霍戴邶?!”苏以颜有些激动地握紧了男人的手。

    “呃……”男人喉间发出了一声气响,许久未曾开口的喉咙刺痛无比,说出的话也如同拉磨般沙哑难听,却足以让人儿喜极而泣。

    “别……别哭……”好不容易恢复一丝意识的男人看见苏以颜的眼泪仍旧慌神,第一句话还是安慰。

    苏以颜抬手抹去泌出的泪水,闭眼俯身吻上男人略微有些干涩的唇,把男人整得一愣。

    两人分开后,霍戴邶的神色已经变得晦暗不明,“你刚刚说的……还算数吗?”男人的声音如同破风箱,在苏以颜耳中却宛如天籁。

    “算。”

    *

    又是何时,苏绾的墓里,多了一个小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