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澜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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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知十二岁的时候,沉若棠躺在那张白色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从来都美丽素雅的女人像是变了一个人,皮包瘦骨,宛若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沉若棠陷入了长久的昏睡中,小云知趴在mama的病床前,窗外的星夜翻转,流云吹动。 那日的记忆连同着mama沉睡后的恐慌一起被云知埋进了心里,上了锁,不敢再打开,任凭它落尘,就像她渐渐变得寡言少语,再也没有了之前那般小太阳的模样,父女俩的关系仿若隔了一层雾,雾中的两人背对着看不清对方,只能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云尧发现云知的异样时,是在一天出差回家时,家里冷冷清清,失去了沉若棠的家变得不再像是一个家,云知不在家,但那天是星期六。 当云尧找到云知时,她正趴在沉若棠的病床边,瘦小的女孩儿对他的到来没有半点反应,甚至连一声爸爸都没有了。 男人这才发觉,他们父女俩已经有多久没有说话了呢? 他拼命在外面工作,虽然不会缺云知什么物质上的东西,但两人确实已经好久没有再有过太多的交流。 他们就像是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明明那时的云知才只有十二岁。 云尧再也不能让云知笑了,他们之间剩下的只有沉默。 矛盾的真正爆发是在那年的秋天,海棠花已经凋谢了,窗外一片寂寥,沉若棠的病情再度恶化,长期的住院已经耗尽了这个家所有的存款,甚至负债累累,医生说如果继续进行手术,就算手术成功,沉若棠以后也只能躺在床上再也醒不过来。 那个宛若海棠一般美好的女子变成了一个后半生只能躺在床上的植物人,云尧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沉默了很久。 但医生还给出了一个建议,拔管,让病人安心地离开,同时家属也能减少负担。 如何选择,这个问题交给了云尧。 黑夜暗沉无星,男人坐了一夜,眼眶通红泛着血丝,胡茬邋遢,桌上的烟头堆了一个小山。 最终,他站在充满了消毒水的办公室,躬下身体颤抖着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滴guntang的泪从眼角溢出。 他也曾爱过那个女子,她的每一次回眸,每一个笑容,每一寸肌肤,每一声阿尧,都是云尧不可磨灭的曾经,可她最终还是成为了记忆里的那一朵海棠,他不想那朵在他心里最漂亮的海棠花变成枯败的烂枝。 她啊,最爱美了呀。 最终的拔管流程是在云尧的注目和门外云知的哭闹中完成的,当仪器发出绵长的嘀声后,云知再也没有mama了。 “我,恨,你。”云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在男人出来时,依旧用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几乎是从胸腔里绝望着嘶吼出来这三个字。 她不是小孩子了,小云知知道爸爸喜欢上了另一个和mama一样漂亮的阿姨,也知道爸爸马上会有另一个妻子和女儿,但是她没有,她只有mama了。 可这最后的属于她的,云尧也把她夺走了,她不知道什么变成植物人意味着什么,但只要mama还活着,她就还有一个家。 而现在,她没有家了。 云知离开了云尧,这一别,就是五年。 “知知,到了。”云尧的声音将云知从回忆中拉出,男人带着略微讨好的笑容,帮她打开了车门。 云尧没让云知去他和迟殷玫的家,他知道当年的事情是他伤害了云知,所以他现在好不容易把云知带到他的身边,只想着尽量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云知。 云知冷淡地点点头,下了车。 别墅很大,是云知从没有想过的奢华,云尧去给云知办理转学的手续,说是一切都不要云知cao心。 云知终究还是没有要云尧的手机,她只把自己当做过客,并不想融入云尧的生活,重新做回他的女儿。 等到云知再看手机的时候,那里有一条未读信息。 瑾瑜:“知知小时候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很好的女孩儿? 知知:“哪里好?你之前还说我不认识你呢,难道我还能救过你的命不成?” 云知不知道的是,当她消息发出去的一瞬间,这句话跨越了无数的时空长河,顺着一缕星辰汇成一张信纸落到了一张案牍上。 案牍前,一头乌发的男人低敛双眸,长睫宛若鸦羽,他穿着简单,只一身素净白衣,但依旧身长如玉,一举一动之间,皆是绝代风华。 他看着女孩儿写来的话,充满檀香的书房中兀地响起一声低笑来。 容与执起搁置的毛笔,在那张信纸上写下一句话。 说不定,知知还真的救过我呢。 那写在信纸上的字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它们消散成一颗颗星点,虽然画面唯美,但若是一般人看到定是要为这怪异的一幕感到惊慌和讶异,但男人只是见怪不怪的模样,嘴角的笑容一直不曾下来过。 又是一句话显示在纸上,字迹板正,是从左往右的排版。 我才不信呢! 末了,后面还跟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熊抱臂的图案,上面还配了一个“哼”字。 容与嘴角的笑容加大,他伸了一根修长的指摸了摸那只可爱的小熊,像是穿过了时间与空间,抚摸到了女孩儿的头上。 知知,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是你带来一缕光,倘若他不曾见过那缕光,那他只能永久坠入阿鼻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