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安的繁华是北部的安东都护府不能相比的，彼时大唐国力蒸蒸日上，来长安朝圣之人不计其数，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不少异邦的面孔，本地的平民早已习惯，对赤发绿瞳也是见怪不怪。 辉夜姬的信只到了长安，他还不知去哪才能找到这人，月泉淮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先不说灭国的仇恨火种还在自己心中燃烧，踏入唐国的每一刻都让他心生不喜，辉夜姬也不过才来了一封小信，就让自己如不知事的毛头小子，跑到了陌生的地方。 暂时不得新的线索，月泉淮找了家客栈先行住下，在长安待了两日，偶尔去茶馆酒肆，坊市暗阁消息灵通的地方，探听一番，整整两日都没有一点的消息，月泉淮暗自决定今日若是再无半点线索，就离开长安回安东都护府，自己难得的一腔热血也凉的差不多了。 璇玑于岁阁交了手上的任务，换回了一串赤色的珠子，珠串中最大的那颗中心有一轮皎月若隐若现，珠子是早年璇玑得到了一大块红翡自行打磨出来的，颜色通透极为难得，又浸了各式的药材，常年佩戴对身体也有蕴养作用，璇玑把玩了一些日子，腻了就随手丢在一边，后面莫名就成了公物，她私藏宝物众多，也懒得计较，如今想起来觉得这红玉白月倒是跟月泉淮有些相配，又换了回来。 算了算去信的日子，月泉淮也该到长安了，璇玑用十方玄机化作了辉夜姬的样子，捂好了自己的马甲。 长安的花开的极盛，异邦来的美人带了一顶白色的幂篱，遮挡面容，偶尔有轻风拂过，带起白纱，隐约可见一张比花娇的容颜。 “辉夜姬小姐！”有呼喊声自身后传来，伴随着匆匆的脚步声，辉夜姬回首查看，是一位红衣的少年郎，少年如玉的面孔上笑容正盛，言语间有几分委屈，“辉夜小姐，怎么不说一声便来长安了，若不是凑巧今日碰见，辉夜小姐打算瞒着我嘛。” “啊…”辉夜姬扶了扶头上的幂篱，脑海里快速闪过诸多人影，“是崔公子啊。” 少年匆匆小跑而来，在辉夜姬面前站定，无暇的面孔上透着微微红云，“辉夜小姐既然来了长安，当由我做东，接风洗尘一番。” “此前已多承公子的关照，怎好意思再继续劳烦。”辉夜姬清润的声音从幂篱中传出，带着一股莫名的娇意，戳进崔瑜的心中，“怎么会劳烦呢，为辉夜小姐…”“好啊，崔子瑜，我道你今日怎么跑的这么快，原来是偷偷来见人了。” 崔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声音盖住，遥望去，长街那头有人策马而来，马上白衣少年郎，少年扬鞭朝气蓬勃，稚气还未完全褪去的脸上已有狂傲之色。 “元和，你怎么来了，你今日不是约了去打马球。”崔瑜听到声音不必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看辉夜姬微微侧头看去，心中涌上些许郁闷，“是啊，约了外城的场子，若不是这般，还真不知道辉夜小姐来长安城了，子瑜这就是你的不厚道了。” 唤作元和的少年，指着远处的跟上来的几个人，说道。“谢公子误会了，妾身刚至长安路遇崔公子，方才打了个招呼，没有私会一说。”辉夜姬略一思索，轻声说道，“抱歉抱歉，是在下说错了。” 虽然男女大妨没那么离谱，私会一说也不算妥当，谢琰反应过来，连声道歉。 “元和元和，等等我们呀，你跑的这般快做什么，场子又不会跑了，这位便是你们提到的那位姑娘。”后面跟上的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说着，有怪谢琰跑的太急的，也有好奇辉夜姬身份的。 “额…是的。”谢琰私心是不想说的，但是都撞上了还能瞒什么，都怪自己今日要打什么马球，真该死，“久闻姑娘美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些人不过刚见辉夜姬，那里能来什么不虚传，都是看在崔瑜和谢琰的面子上。 “呵呵…看来子瑜同元和为妾身说的不少好话。”辉夜姬轻笑着出声，崔瑜和谢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今日不打马球了，先给辉夜弄个接风宴，都到长安了，作为东道主怎么能不管不问呢。”谢琰想了想说道。 “怎好意思打乱诸位的计划，左右妾身今日无事，不如同诸位一起去城外的场子瞧瞧。”辉夜姬谢绝了谢琰的安排，只以为姑娘家脸皮薄，不好意思额外给人添麻烦，顺着大家的行程来。 唐风开放，此时在外走动的女子也有不少，人群里还有几位二八年华的少女，正看着辉夜姬，有些好奇，崔瑜和谢琰总说这位女子，除了身姿不错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还算善解人意，同行有女子就方便了，辉夜姬同一位粉衣的少女一起搭乘着马。 幽幽的香味顺着微风被少女嗅见，原本还有几分焦躁的心都被抚平了，“嗯…”坐在前方的少女欲言又止，“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想问妾身的。”后座的辉夜姬轻声细语的问着。“嗯…可以问下你的香是从哪里买的来吗？”少女纠结了一下，踌躇的开口，“还挺好闻的。” 辉夜姬轻轻一笑，本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是妾身自己调制的，你若喜欢，晚些时候得了纸笔写来送你。” “这样会不会有点麻烦了。”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她又不是什么蛮横的人，别人辛苦调制的方子就被自己信口要来，“不会，本就是调来让人用的，能得姑娘喜欢倒让妾身有几分成就感呢。” 辉夜姬轻柔的声音的回荡在少女的耳边，少女被也不再多矫情，应下了，“那就麻烦你了，若是之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来找我。” 长安城外的这个马球场颇大，策马也需要跑好一会才能绕内场一周，年轻朝气蓬发的少男少女在平整过的球场上肆意的扬鞭，灵活的追逐着马球来回击打传送，有人邀请辉夜姬一同下场参与，崔瑜本想着帮人拒了，辉夜姬瞧着就娇娇弱弱不像是能做剧烈运动的，何况打马球还有些风险，万一将人摔着了怎么办。 但辉夜姬看他们玩的热闹，也有几分心动，取下幂篱递给旁边候着的小仆，借着尉迟静姝的手，便是那位粉衣少女，翻过马场的护栏，来到马背上。 看着娇弱的人，上了赛场又有几分豪爽锐利，不输于这些经常上马背的人，去掉了遮面的幂篱，女子无暇的容颜暴露在所有人的眼中，日光洒下来如玉般肌肤上隐隐散着圣洁的光芒，跑动间有些许红云穿透白皙的肌肤，浮上面颊，又添了几分娇艳。 “不打了不打了，累了，改日再继续。”日头还正好，辉夜姬的额头上冒出些许汗珠，谢琰慢慢停下马，摆摆手，表示已经累了，在场的人哪会看不出来，他们这群人里，平时就谢琰精力最旺盛，这才多久，自然是体贴美人了。 “好吧，但今日是你喊我们出来的，又最先喊停，这样吧，再请我们去曲江池走一遭才算说的过去，辉夜姑娘意下如何？”理解是理解，不过这小子见色忘义，好生宰一顿才是，长孙佩玉说道，她不是长孙本家的人，但也是沾亲带故，家在长安城里也有几分势力。 “对啊对啊，佩玉说的是，你小子可不好把人约出来，不尽兴就跑了。”其他人也都起着哄要换个场子再玩一会，谢琰一副不堪其扰的样子，心里欢喜，正愁着怎么给人再多留一会，“行吧行吧，真服了你们这群人，正好为辉夜接风洗尘。” 辉夜姬没有拒绝，她这人最善解人意，又都是容色上佳的少男少年相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扫大家的兴致，一同前往长安城最大的玩乐场所，静姝兴致勃勃的给辉夜姬说着曲江池的风景，辉夜姬安静的听着，不时惊叹，“如此待会还要静姝带我好生观赏一番。” 到曲江池时，尉迟静姝已经亲亲密密的挽着辉夜姬的手臂，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今日凑巧是月晦日，得以入园游玩，虽然曲江池开放与民同乐，但芙蓉园依旧是皇家禁地，非旨意不可入，曲江池的西边是赫赫有名的杏园，此处多杏树，春日杏花开时，风景绝佳，因此而得名，每年进士放榜后，官方会在此举办杏园宴，再推选两名容色出众的美男子前去探花，采的鲜花归杏园。 今日虽没有办曲江宴，但杏园的人也是不少，来游玩的人不仅有皇室贵胄，达官显宦还有诸多的的文人雅士，在此把酒言欢赏美景风华，直到夕阳西下，方才散开。 长安城此时还有严格的宵禁制度，宵禁时间没有相关文牒禁止在街巷通行，不知百姓如此，达官显贵也需要遵守这条制度，违反宵禁，轻则鞭挞，重则仗杀当场。 出行游玩是拉近关系的好时机，虽然崔瑜，谢琰这样怀有别样心思的人是少数，但是这一场玩下来，辉夜姬在众人嘴里也成了顶顶的好姑娘，容色极佳，博识广学又善解人意。最先崔瑜和谢琰要抢着送人回去，静姝也凑上来要送人，“我来我来，我来送辉夜jiejie回家，你们这些男人少来沾边。” 静姝这么一开头，其他不着急的人也都凑上来起哄，气的两个人想同这些损友割袍断义。 其他人只是起哄了一番就消停了，但是崔瑜和谢琰少年怀春，心思正猛烈，谁也不让谁，最后一左一右三个人步行送人回去，倒像是辉夜姬被两人挟持了，看的身后人啧啧咂嘴，不知道谁能抱得美人归，彼时年少，还算纯情，倒也没什么坏心思，美人自然能者得之。 来到了居住的小院，宵禁将临，辉夜姬也没留两个人，让他们早些归家，莫要耽误了时间，让家人担心了，路上注意安全，送走了两个人，关上门往屋内走，走了几步，辉夜姬突然停下脚步，感觉有些不对劲，转身要离开，“啧，你倒好兴致，千里迢迢约在下赶赴长安，来看你与他人亲亲我我？”身后屋子有人从角落暗处走出，慢条斯理的说着，是熟悉的声音传进辉夜姬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