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

    魏区同学，你好：

    首先先恭喜网路剧《伴学絮语》收视率依然高居不下，相信下一位导演所负责的部份也能获得观眾的欢迎。我也很乐意继续比观眾早一步看到最新进度。

    此外，冒昧请问，我是否也可以参与演出呢？如果需要教授类型的角色，或者相近年龄的演员，我可以配合演出。

    若有机会的话，希望可以和你们进一步洽谈。

    广电系副教授王言一

    收到这封信的几小时后，我就到王教授的研究室，进行所谓的「进一步洽谈」。

    研究室里依旧佈满霉味，午后阳光从窗帘隙缝照了进来。

    「教授，你是说你也想演出吗？是真的吗？」我再三确认。

    「嗯，」王教授依然沉稳，说：「拍摄时间的方面，我会尽量配合，不过我应该不算主角，戏份也不会太多吧？哈哈。」

    哈哈？王教授乾笑了两声耶！

    「王教授你还好吧！你真的还是王教授吗？」我暗自对着心中的王教授吶喊着。

    不苟言笑的王教授居然笑了（虽然是乾笑），这代表什么？教授的真正动机不在拍戏，而是另有目的嘛……

    我用不明就里的表情看着王教授，并在心里想着：「教授，我们都见面那么多次了，也让你监督那么多集网路剧，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不过王教授跟我并没有什么心电感应，不能沉默太久，于是我只好毕恭毕敬地说：「喔，好，那我可能要再跟其他编剧讨论看看。我想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啦，因为总是需要拍摄上课的场景，或者跟老师互动的桥段嘛。」

    其实我们早就拍过上课的场景了，也找到长相老派的学生客串老师的角色。

    「那就太好了，哈哈，再麻烦你们讨论看看囉。」王教授又乾笑了，这让我非常不习惯。

    「好…」我勉强答道，看着从窗廉照进来的阳光。

    一走出研究室不久，我便火速打电话约广仲跟湖人在晚餐时间碰面。我们约在一家座落巷弄中的咖啡店，三人都点了义大利麵当作晚餐。

    王教授的请求让陷入鬱闷的湖人好不容易开怀大笑，是笑到快掉泪的那种笑法。

    「哈哈哈哈！太好笑啦！他居然会笑～～我去交那么多次影片给他，他根本没笑出声过啊哈哈！」

    「可是王教授这样真的有点奇怪耶。」广仲跟我想的一样，又问：「他到底想要干嘛？」

    「湖人你到底觉得什么那么好笑…」我忍不住说：「不过最近难得看你大笑了耶。」

    「对啊，酷！不要再闷啦。」广仲也赞成，比出大拇指。

    「好啦，」湖人喝了口红茶，收敛了些笑意，说：「你们觉得他忽然跑来当演员，是想干嘛？在我看来啊，不是想红，就是想把妹吧。」

    「想红？想把妹？」我问。

    「嗯，有的教授也会想要被媒体追着跑啊！去政论节目当来宾的，或者常上综艺节目的大学教授，应该都大有人在吧。」

    「那把妹呢？」

    「还不简单，就把我们的演员啊！可能是看上哪个女同学了吧，叫妤曦要小心点啊！」湖人说。

    忽然点名妤曦，真不知道到底是刻意讽刺我，还是纯粹出于关心。但我尽力把这念头挥去，问：「所以，那我们到底要不要让他演？」

    「我是觉得可以吧，只要他不乱搞。」广仲耸肩。

    「ok啊！可我想让他演的原因，是比较想知道他到底想干嘛啦哈哈哈。」湖人又笑。

    我有不祥的预感，说：「你们这样讲，怎么感觉他就是会乱搞啊…」

    「我们这么缺演员，多一个也没差啊，反正教授又不是主角。要是他乱搞就把他角色删掉啊。快啦快啦我等不及看教授『永远一号表情』的演出，哈哈哈哈！」

    「呃，好…好吧。」

    质感、质感啊！我在心中惦念这句格言。

    ※※※

    因为王教授这个愚蠢的请求，湖人似乎恢復正常了，至少比前几天排戏时好一些，也从黑色系装扮换回亮色系的穿着。儘管我不太清楚「王教授即将演出造成湖人心情变好」这件事情到底是好是坏…

    总之，偽记录片在礼拜天正式开拍，为了避免其他人入镜，只有演员群与几位工作人员开工，从政大校园一路拍到动物园与猫空缆车。内容就如湖人所说，纪录学生会开会纪录以及出游过程。早上九点开拍，一直到傍晚才收工。可以猜想开会那个部分一定有很多人ng。

    晚上我跟广仲去参加偽记录片杀青庆功宴，吃四川合菜，伙食费当然是由统一发票奖金负责。

    散会后，我向妤曦说想送她回住处，她欣然答应让我有点珍惜这样的时刻。于是我们并肩而行，走进车辆稀少却不时传来人声交谈的住宅区巷弄，有一种街坊的安寧感。

    「你好久没单独来找我了耶。」妤曦先开口，嘴角上扬着。

    「我们也好久没吃早餐了喔。」我用一种提醒的语调说：「不过，应该是你常常都跟彦轩学长走在一起吧。」

    「嗯？你在怪我喔。好委屈。」妤曦的表情不见委屈的样子，又说：「最近都在做什么？」

    「拍片啊，我的生活都被《伴学絮语》填满了，其他时间都在赶报告或者恶补课程进度吧，要不然就在补眠。干嘛突然问这个？」

    「嗯，很好呀，努力的人生。」她点点头。

    我停下脚步，算是在抗议：你到底想说什么？

    妤曦也明白我的想法似地停下来，转身面对我，嘴角仍微笑着：「我呢，最近都在准备转学考。」

    「转学考？真的假的？」我深感讶异之馀，不忘追问：「什、什么系的转学考啊？」

    「你猜猜呀。」妤曦伸手勾上我肩膀，示意我往前走，我们就这样慢慢走着。

    「请不要告诉我是哲学系。」因为我想到湖人，因为我觉得最让人意外的转系或转学考就是报考哲学系。

    「不是啦。」她笑出声，一会儿才说：「是美术系。」

    「喔──」我陷入了回忆，脑海中浮现她住处里的书架、画架、各式顏料，我永远也搞不清楚的画家名字……

    妤曦还是喜欢画画的，所以也难怪会想转美术系，而政大没有美术系，只好报名其他大学的转学考啦。一切的谜底都解开了，但彦轩学长又是哪根葱…

    「所以我之前才常常找彦轩学长问问题啊。」她彷彿会洞察心意地说。

    「问问题？为什么找他？」

    「你真的不知道吗？虽然他现在唸广电所，但他大学是美术系毕业的呀，而且就是我想要报考的学校噢。」

    「是喔，我是真的不知道耶。」啊！原来如此。我心中这么叹道。

    不过这种关係也是容易曖昧的！我心中又偷偷冒出这种想法。

    「可是转学考不是下学期的事情吗？」我问，试着把「这样我们就不同学校了耶」之类的话吞进肚里。

    「嗯，我想提早准备，毕竟除了术科考试，还要准备作品资料。」

    「你应该有很多作品了吧，你画的那么勤。」

    她搭在我肩上的手拍了拍我的背，说：「那都只是练习而已啦，作品资料佔很大的计分比重，我要交出自己满意的作品才可以。」

    「既然你有这种打算，还要继续拍《伴学絮语》吗？」我歉然。

    「拍呀，我们当初都说好了，当然要拍完囉。而且我也是在认识彦轩学长后才有心想考考看的。再说，我觉得拍《伴学絮语》满好玩的呀哈哈，只是有点累囉。」

    这种满意答案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继续默默的走着，若有似无地模仿妤曦的脚步节奏。

    「最近没约你吃早餐，真对不起。」我忽然说，虽然我已经再想「她转学之后，一起吃早餐的难度就变更高」的问题。

    「没关係，你也很忙吧？我们现在应该都在跟时间赛跑呢。等到期中考停拍的时候，可以再约呀。认真读书之前也要先吃早餐，哈哈。」

    「嗯，好啊。」我暗自感到庆幸，因为妤曦帮我说出了难以啟齿的问题。

    我们在妤曦住处楼下分别，其实我也想到她住处待久一点。不过偽记录片的毛片成果让我十分忧心，我根本没参予拍摄过程更加剧我的忧心指数。

    「怎样！我早就看出你很久没跟妤曦私下互动了，你们刚刚有接吻嘛！呵呵呵。」我逃命似地衝回寝室，一开门却要应付湖人这句屁话。

    「没啦！我们不熟到连拥抱都没有，快播毛片好不好！」我说，脑袋思考刚刚那样子算拥抱吗？但下一秒我就逼自己别管这种无聊问题。

    由于已经快十二点了，为了避免吵到凯裕与华爷，我跟广仲、湖人决定带笔电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速食店检查毛片，顺便吃宵夜。

    红着眼检查今日成果，加上我们中途按暂停又重播，全部看完时已经半夜一点多。

    「还可以吧？」湖人问得小心翼翼。

    「满不错的啊，跟剧本很符合。」我答。

    「我也觉得还不错。」广仲边吃薯条边说，但后来又正色：「湖人，认真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喔，如果这集评价不好怎么办？」

    「嗯，我想过了，不管点阅率或是评价如何，都不拍第二集的偽记录片。」

    「喔？」

    「就像排戏的时候遇到的问题：太累了，划不来。而且我喜欢的偽记录片通常以恐惧片类型为主，才会让人半信半疑。但我们的网路剧是爱情，要加入恐惧或是灵异元素是可以，但没有必要用偽记录片的方式。」

    「怎么说？」广仲问。

    「偽记录片也可能建构真相，让观眾误以为真。如果在学校捏造什么灵异鬼故事，应该不太好吧？」

    「嗯，我也这么觉得不太好。」我说。

    「那就对啦。不过啊，政大真的没什么可怕的故事耶，什么蒋公铜像的那隻马在半夜会换脚？烂透了。」

    「湖人，你好像很想捏造鬼故事的样子喔。」广仲看穿什么似地。

    「我没有啦…」湖人彷彿被戳中要害。

    我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眾多导演容易导致品质不一，但我想还是需要沟通的吧，某一方的执拗而不妥协，都不太好。

    「跟你们说喔，我现在想做的是修改下一集的剧本。」湖人显得兴致勃勃：「就是要让王教授演出啊！我知道他早就迫不及待了，赶快叫他出场最好啦！」

    「其实是你想要赶快看到他出糗吧…」广眾又泼冷水。

    「靠，死广仲，你今天怎么这么有攻击性啊！想打败哲学家皇帝？那我们来辩论啊！试问：何谓王言一教授在《伴学絮语》之中的最佳出场时间？」湖人站起，佯装要打人的样子。

    「硬要掰出一个角色，这样绝对不行啦！要嘛就把某个角色换成王教授来演呀。」广仲也面无惧色。

    我看着这种搞笑局面，声称要再去柜檯买宵夜，抓着钱包离开。剧本讨论又活络起来了，我对此感到欣慰。但剧情只绕着学生会还不够，必须想办法再试图丢更多新元素到《伴学絮语》，要再努力啊。

    然而，忽然想到明天八点有课，不由得想感叹：连睡眠时间都是分秒必争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