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灵犀：命运真的开始发生改变!
中午高启强从外面买了盒饭，叫上高启盛进了工作间，外面留下阿凤和阿强看店。 鬼魂不用吃饭，这会不知道晃悠到哪去了。 高启强把盛菜的盒子放到一起依次打开，高启盛惊讶道：“哥，怎么买这么多？” 不仅比平时多了几道菜，还多了一碗汤，都是他喜欢的。 高启强没回答，掰开筷子递过来。 高启盛带着疑惑吃饭，感觉到高启强屡屡投来的关切目光。 他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不会是因为上午哭鼻子担心他吧？ “哥，这么多也吃不完啊。” “没事，你多吃。” 高启强一般起早做好两人份量的饭菜带到店里，中午热一热，昨晚他不在家便没做，哪想到弟弟上午抱着他泪眼汪汪还说不清缘由，虽然他知道高启盛应该不是因为他昨晚没回家而伤心，心里依然多了几分愧疚。 “哥，你今晚在家吗？” 高启强迟疑了一下，“在家。” 这一秒迟疑倒像是原本没打算在家，听他问起临时改了主意。 高启盛感到有些惊讶，高启强昨晚留宿，肯定和陈书婷有了实质性进展，正是分不开的时候，不会真的被那个人说中了，他哭了哥哥心疼他所以留在家里？ “怎么了？”高启强偏头看他一眼，怎么听说他在家反而很意外的样子。 高启盛赶紧扯开话题，“那今晚吃什么？我去买菜。” “下午我去接晓晨放学，顺便一起吃饭，晚点回家。” 切，原来还是要陪半老徐娘和拖油瓶。 高启盛翻了个白眼，突然一惊，他怎么和那个刻薄鬼一样了？ 下午店里的顾客比上午更多，四个人快要忙不过来，高启盛忙的团团转，没有闲暇想其他的，去工作间拿货时看见男人游荡回来了。 高启强身旁围了三个人听他讲解小灵通的性能和套餐，他不知道还有第四个。 那人静静站在一旁，嘴角漾起微笑，目光缱绻温柔，宛若注视珍宝。 高启盛正忙着给顾客激活机器，手上动作不停，情不自禁往那边看了好几眼才收回视线。 下午四点半高启强出发去接白晓晨，临走叮嘱弟弟看店，高启盛乖乖点头送走哥哥，男人嗤笑一声，对他的假装乖巧抱以无情嘲讽，指了指高启强离开的方向示意自己要跟着去，迈开长腿往外走。 高启盛追过去，瞅了一眼没人注意这边，压低声音道：“不管哥回不回家，你一定要回来，等你。” “我还没那么变态要看他们上床。”男人没好气道。 高启盛被他的直言不讳噎了一下，挥挥手回到店里。 ＊＊＊＊＊ 晚上九点店铺打烊，高启盛独自回家，一路上把从昨晚到现在所有的离奇经过反复思索好几遍。 走到楼下他仰头望去，家里没亮灯，高启强还没回来，一股失落感油然而生。楼道的灯坏了，他小心翼翼踩着楼梯上楼，辛苦忙碌了一天，家里的寂静总让他感到孤独。 刚打开门，就听见一个慵懒的声音，“回来啦。” 高启盛一惊，手里的钥匙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他迅速打开灯，坐在沙发上的人穿着件单薄的衬衫，扣子解开几颗，领口大肆敞开，眼巴巴的望着他，好像已经等了很久，眼神看上去竟然有点可怜。 “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偷窥哥啦？”高启盛捡起钥匙，弯下腰换鞋，调侃道。 没人理他，空气里一片沉默，某人蜷缩成一团背对着他，细瘦的腰和向下延伸的曲线像一把精巧绝妙的弓弦。 这是深受打击啊。 高启盛忍不住暗笑，独自回家的郁闷一扫而空，带点哄人的语气叫他：“阿盛。” 阿盛转过来，斜睨他一眼，“你好像心情很好？” 本来不好，看你这么郁闷缓解了很多，甚至有点想笑。 “哪有，”高启盛努力收敛笑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哥今晚去哪了？” “她家，”阿盛像是恨得牙痒痒，“又是哥做饭，在厨房忙活半天做了好多菜，吃饭也不消停，给那俩剥虾。” “之前我去她家看见有保姆啊，怎么总让哥做饭。”高启盛诧异道，自家兄长跑去别人家辛苦做饭伺候孩子，怪不舒服。 “哥想讨她欢心，有什么办法？”阿盛冷哼一声，“我看哥挺享受，这可是他沟女的好法子。” 高启盛忍俊不禁，“怎么这么酸，至于吗。” 虽然对高启强的约会感到失落，但他没有过多纠结，一心扑在小灵通生意上，以前哥都围着他和meimei转悠，现在有了自己的生活肯定会让他一时感到不习惯。他对陈书婷的印象还不错，最初见面在警察眼皮子底下默契的配合，很佩服她的冷静和智慧，现在她肯帮忙引荐他哥和陈泰见面，这样的合作并无不妥，哥哥为了这个家辛勤付出十几年，也该拥有自己的生活。 阿盛一时无言，望向他的目光多了深深的怜悯，“再过半年你就会后悔，可惜再也无法回头。”他的眼神渐渐流露出忧伤，似是忆起某些往事。 高启盛能感受到他内心的苦涩，却不理解其中的缘由。 “那你好好和我讲讲，六年发生了什么。” ＊＊＊＊＊ 房门紧闭，高启盛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一个笔记本，阿盛站在他身后讲述往事，他仔细记下。 他的声音时而低沉，时而激昂，往事如一幕幕画面在高启盛眼前铺开，仿佛亲身经历一般，毫无违和之感，他从内心深处理解阿盛的欢喜烦忧，理解他每个选择和决定。 阿盛只须说四分，他便能心领神会剩下的六分，这样的心有灵犀他从未在其他人身上感受过。起初他还会偶尔打断，提出疑问，后来则平静的认真倾听，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六年间发生的一切化作一行行简短的句子，如行云流水般落在纸上，时光的沙漏倏然倒转，重置了过去的点点滴滴。 听他提起高启强中午吃饭时说晚上会回家，阿盛凝重道：“我的记忆里他没有回来，如果回来了，证明命运从今天起发生改变。” 高启盛沉默了，他知道根据蝴蝶效应即使是微小的改变也可能引发巨大的连锁反应，古人云天机不可泄露，他读过的故事里窥探天机是危险的行为，破坏秩序无一例外会招致惩罚，然而他心头涌起微妙的直觉，阿盛的到来何尝不是某种天意，引导他重新审视自己的命运。 最后一幕，是阿盛死前最后的记忆，逃亡途中偷偷回到京海，拿高启强的手机报警，假意挟持高启强上碉楼，中弹后拖李响同归于尽，高启盛越听越觉毛骨悚然—— 他正和李响拉扯，高速旋转的弹头猛地扎进身体，强大的冲击力震的他扑向地面，五脏六腑开始焚烧，如附骨之疽吞噬每寸皮肤，撕裂的神经末梢发出尖叫，嘴里忽然涌出腥咸的液体，鼻腔内充斥着浓烈的腥味…… 他手心冒汗，快要握不住笔，阿盛的声音幻化成恐怖的乐章在耳畔回荡，他从未如此真切的直面死亡，恐惧筑成一张细密沉重的网将他紧紧包裹，呼吸变得艰难，可怕的错觉再度袭来——呜呜作响的列车从远方疾驰而来，如狂怒咆哮的猛兽对他张开血盆大口，他的头被钉在铁轨上动弹不得，警笛声越发尖锐，震耳欲聋将所有感知淹没，庞然大物直逼眼前，他的头颅笼罩在可怖的骇人阴影下—— 啪—— 笔从手心滑落，咕噜噜沿着光滑的桌面滚了下去。 “小盛……小盛……” 他猛地醒来，冷汗涔涔，还坐在椅子上，头埋在熟悉的胸膛。 阿盛紧紧抱着他，箍住他颤抖的背脊，掌心贴在脑后，像要将他揉进身体里，世界浓缩成只有他怀抱这么大，只余他们两个人的容身之地。 密不透风的网裂开了，呼啸的列车消失了，噩梦尽数消散。 他得救了。 他们沉默着相拥了好一会，直到高启盛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阿盛才轻轻松开他。 阿盛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眉头紧皱，“我没料到会这样，早知道不讲这么详细了。” 高启盛摇摇头，“和这个无关，从你开始讲我脑海里就全是画面，后面越来越真实，像我自己亲身经历一样。” 阿盛没有说话，扣着他的手更紧了。 “可能因为我们是同一个人，所以我能完全感受你的痛苦，这也太离谱了，我现在知道被子弹打中是什么感觉了。”高启盛苦笑一声，虽然已经平静下来，一想起刚才的感觉他仍心有余悸。 阿盛沉默了一秒，“我也是。” “刚才看你那么难受我快喘不上气了，”他顿了一下，“抱着你感觉好受很多。” 高启盛打趣道：“这已经不能用心灵感应形容了，比通灵还可怕。” 阿盛点点头，“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没有了。” 他感到诧异，“我以为你会质疑我为什么要卖麻古自毁前程。” “你说过了，为了填小灵通的窟窿，而且那时还不算毒品，我明白。” 阿盛微微一笑，摸了一下他的头，“你一定不会再踏进这个坑。” “小盛，从现在开始，你只需要做好三件事，就不会重蹈覆辙。” “第一，05年清完所有小灵通，离开这个行业。” “06年政府会出新的3G标准，手机价格下降，技术铺开后信号好的多，小灵通将毫无优势。” 对一个怀揣壮志刚刚起步的小灵通老板，真不知道听见五年后这门生意就要彻底没戏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其实早有人听到风声了，才会故意用低价让我接盘，几十万台砸手里白送都没人要，中信和UT斯达康也不会发善心减免货款，反而追的更紧。” 高启盛点点头，“明白了，05年我就关掉所有店。” “千万不要贪心，不管到时有多低的价格，哪怕两折三折也千万不能要，3G是大势所趋，只不过现在技术还没成熟，才会让小灵通钻了空子。” 感觉到阿盛眉间挥散不去的担忧，高启盛放下笔，用力握了一下他手臂，“放心，我记住了。” 他们讨论了很多通信行业的技术革新和市场变化，高启盛正在起步阶段，对小灵通研究颇深，阿盛已经忘了六年前的细枝末节，听他讲才渐渐想起，他们再结合未来六年的变化分析讨论，十分投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说完小灵通的事，高启盛打了个呵欠，感到疲惫，“所以第二第三是什么？” 阿盛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明天接着说。” 洗完澡高启盛躺去床上，看一眼闹钟已经十点半了，高启强还没回来。 “这么晚哥估计不会回来了，命运哪有那么容易改变。” 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刚洗过的头还滴水，枕头上留下浅浅的水渍。 一条毛巾甩到他脸上，“头发擦干。” 高启盛乖乖坐起身擦头，心不在焉地瞄他。 阿盛曲着一条腿坐在床尾，另一条腿搭在床沿，手撑在身后，慵懒得跟猫似的，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高启盛盯他一会，撩起湿发往后梳，露出额头，清了清嗓子，“看，像吗？” 阿盛愣了一下，嗤笑一声，“不像，我比较帅。” “嘁——”高启盛嘘一声，“奔三的叔还挺自恋。” “哪比得上你年轻，还没长开呢。” 真够牙尖嘴利的，不过他承认，即使他把头发掀上去，阿盛也比他更好看，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是精致的。 未来的自己居然能脱胎换骨变成这样，虽然他一直不怎么在意外表，然而真有个全方位视角活生生出现在眼前还是感到震撼。 “傻笑什么？” 高启盛这才察觉自己嘴角漾着笑意，顿时脸上发热，正要说话忽地听见客厅传来开门的声音。 阿盛竖起手指比了个嘘，“别跟我说话。” 高启盛吃惊地瞪大双眼，难道命运真的改变了？ “阿盛，还没睡呢？” 高启强推开房门，身上带着些微酒气。 “哥，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 高启盛笑了笑，尽量让自己表情显得正常，他状似不经意地瞄一眼阿盛，只见他身形僵直，满脸不可思议。 “说过会回来的嘛，总让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高启强笑道，“那你快睡，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高启盛想了想，“煮面条吧。” 高启强应了声，关上了门。 两人面面相觑，对阿盛来说这在前世从未发生，对高启盛来说也未曾预料，这是由他亲手改变的事实。 “变了真的变了！” 高启盛还没缓过神来，猛地被一把扑倒，阿盛兴奋地抓住他的手臂，欣喜若狂地叫道，眼底光芒四溢，瞳孔亮得惊人。 “小盛！从现在开始，你的命运会和我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