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七年

    二十六岁生日刚过，季浅被母亲韩仪催着回国。

    要她相亲。

    和门当户对的男人。

    这是她和林子序分手的第七年，马上进入第八年。

    她每一天都记得深刻，过得清醒而隐痛。

    她最好的朋友二十五岁就得偿所愿，取得心中所爱，现在二人之家幸福圆满。她那个有智商没情商的弟弟也渐渐接受家里安排的对象，婚期排上日程。

    只有她，现在还单着。

    韩仪最大的心病就是她的婚事，想找个名门高户把她嫁进去。

    季浅一开始拒绝过，激烈的反对，但就像她大二那年反抗无效，结果由当初的失恋变为现在被迫进入人生另一阶段。

    以结婚为目的择偶。

    相亲那天，韩仪嘱咐她，说见面对象是军队师长的儿子，家世清白，母亲家族从商，是真正的名门望族，值得高攀的对象。

    季浅不在乎，想着先去应付，减轻韩仪给她的压力。

    她气质清冷，长相是明艳挂，稍微一化妆，就会显得过于妖艳。初次见面，本该淡妆为好，但她还是涂了红唇，与市场上盛行的好嫁风背道而驰。

    她就是要自己看起来不适合给人做妻子。

    见面地点是韩仪约好的，季浅过去时，餐厅只有一位客人。远远看过去，她就猜到这是她的相亲对象。

    果然，季浅缓缓走近，男人先转头，脸上漾开浅笑：“季浅？”

    两人年纪相当，说话语气没有太客套，季浅点点头，自我介绍：“我是季浅，二十六岁，职业是平面模特。”

    在真正的豪门面前，她这种职业是不入流的。

    男人点点头，态度礼貌：“我叫程木森，二十八岁，在部队工作。”

    季浅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她明白，说是在部队工作，他是正宗军二代，高干子弟。

    “你条件这么好，长得也不错，没对象吗？”身份如此优秀的男人还能流入相亲市场，季浅不信。

    闻言，程木森笑意有些无奈：“我工作比较忙，之前真的没时间陪女朋友。怕辜负人家，就没急着找对象。”

    “你真有责任心。”

    季浅口吻真诚，但说的话总给人一种阴阳怪气的感觉。程木森想了想，她身上好像有无形的刺，对什么都保持防御态度，还会无意识的攻击。

    看来，她并不期待这场相亲。

    明显观念不和，席间，两人交谈的话题很虚浮，与谈恋爱无关。甚至，在程木森接到部队同事的电话时，两人都偷偷松了口气。

    电话挂断，程木森面露歉意：“不好意思，我单位有点事需要处理。有机会我再请你吃饭。”

    两人心知肚明，不会再有下次了。

    季浅得逞了，笑意比刚刚真诚：“我开车了，送你过去吧。”

    她来时没在餐厅附近看到其他车子，想必他是被司机送来的。

    程木森有些急，没和她客气，点头感谢。

    他的单位不是军事秘密基地，外来车辆只是不能进入，靠近是完全可以的。

    季浅把车停在门口，程木森再次道谢后下车。

    本想看看身后的路况倒车，季浅的目光掠过大门口，看到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时间隔得太久，她在这期间完全失了他的消息，不确定遥望这一眼是否清晰，怕看错，也怕没看错。

    越看越像，季浅大脑没办法思考，迅速解开胸前的安全带下车。

    她步伐已经乱了，朝着熟悉的身影走近。

    程木森看到她下车，以为有事，转过头来。他这一转，身边站着说话的男人也投来目光。

    四目对视，季浅脚下一滞，像尊雕塑风化在原地。

    是林子序啊。

    就是他。

    时隔七年，他更高，更壮，褪去青涩，气度更为沉敛，眼神也变得更清冷。

    看到她，就像看到陌生人。

    季浅不知道能过去和他说什么，但转头就走，她舍不得。

    见她和林子序对上目光后不说话，反应古怪，程木森问身边的林子序：“你们认识吗？”

    嗯了一声，林子序语出惊人：“初恋。”

    没想到两人有过这样的缘分，程木森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文件，说道：“要不去叙叙旧？我先进去交文件。”

    话落，他看了眼林子序的反应，确认他有走神，他笑着走进单位。

    季浅远远地看着他，心惊胆战，像是胆小鬼，不敢靠近分毫。

    有七八秒钟的空白，林子序主动走过来。

    靠近些，季浅看清了他的变化。他帅气的长相变得成熟，身量健硕起来，高挑挺拔的形象散发强烈的荷尔蒙，再也没有当初的温润书卷气。

    他和陆应淮不一样。

    陆应淮是技术工种，林子序当年偏向的重心是部队历练。她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军种，也不知道他的职业规划。

    她对他丝毫不了解。

    “回国了？”林子序嗓音低沉，久别重逢却云淡风轻。

    季浅迟钝地点点头：“回国没多久……”

    她有钱有颜，本该飒爽的生活，但高中时候把自己的感情经营得一团糟，大家都和和美美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只有她和当时的男朋友分开。

    韩仪立下的家规森严，绝对不接受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

    年幼的斗争往往是没有好结果的，她最终伤得惨重，狼狈出国，一连七年没回来。

    没想到，她一回来就遇到林子序。

    “你……你还好吗？”

    季浅问得小心翼翼。

    林子序嗯声：“挺好。”

    “……”

    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季浅想破脑袋也没有答案。还未开口，林子序指了指身后的位置，“有机会再聊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好。

    她没机会说出来，林子序已经转头进去。

    机关大院普通人没资格进入，季浅远远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缺失的那块地方再次塌陷下去。

    一发不可收拾。

    有些人，真的不能见。

    见一次爱一次。

    或许一直爱着。

    ……

    见林子序进入档案室，程木森开玩笑：“是你初恋，我去相亲之前你怎么没告诉我？好尴尬啊。”

    垂眼看着打开的文件，林子序淡淡道：“以为重名了。”

    “那真是巧了。”程木森叹了口气，唏嘘道：“地球真小。”

    初恋，一般都是十几岁的时候，情感朦胧美好。

    林子序现在都二十七了，距离那个时候至少十年，程木森自然没觉得他还留恋过去，没再多提季浅。

    只是，他翻看两眼文件，察觉不对劲：“这个你签字不就好了？干嘛叫我回来？”

    闻言，林子序靠过来，看了会儿纸上的内容，口吻抱歉：“看错了。”